我把明月画心头(70)
杭七蹲在地上,祁禛之举着火折子,顶着满头热汗,足足捣鼓了两刻钟,才明白这机关到底该如何使用。
只听“咔哒”一声,侧殿的一面墙在杭七扭动机关后缓缓裂开,露出了一道建在室内的云梯车。
杭七哼了一声:“真是胆大泼天。”
祁禛之没问他说的是谁,但想必,应该是刚刚那个与慕容啸对话的年轻人。
“下去。”杭七一推祁禛之。
“七哥,我……”
呼——
祁禛之的话散在了风里,讲武殿中的火把骤然亮起,一道被众人簇拥着的身影奔进了通天山的最后一座堡垒。
从驭兽营围困中脱身的虎无双来了。
“快走!”杭七喝道。
他抬脚一踹祁禛之,把人直接踢进云梯车中。随后,两道千金线从杭七的手里齐齐射出,一道打向机关,一道打向虎无双。
祁禛之的那句“不要”卡在了嗓子眼,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怎么都吐不出来。
他只能眼看着杭七用那曾勾过他肩膀的金钩打动机关,墙门倏地合拢,云梯车载着他,一路向下。
轰——
通天山下,一个结构精妙繁复的庞然大物立在狭小的上山通路口,随着第一个踏入四象营埋伏的匪宼不慎引爆火油后,这庞然大物中机关转动,将数个巨型石块掷向山门。
孟寰站在远处的观战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很快,四象营在山洼里留下的火油烧干了第一批被驭兽营赶下山的匪宼,投石车将一人当关万夫莫开的山门彻底堵住。
天上阴云密布,塞外冷风刺骨。
似乎要下雪。
“少帅,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闻简走到孟寰身边,低声道。
孟寰目光幽远,一动不动。
“少帅……”
“易安,你说,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比不上他,一辈子都要活在他的阴影中?”孟寰忽然道。
闻简张了张嘴:“少帅,您说的是……傅将军?”
孟寰呵笑一声:“我对着通天山发愁了三年,他一回来,就把虎无双这山大王几乎连根拔起,我到底比不过他。”
闻简一愣:“少帅,您是您,傅将军是傅将军,你们……”
“罢了,走吧。”孟寰接过了亲卫递来的兵器,那是孟老帅留给他的传家之宝,一把铮亮的偃月刀。
通天山有鹰尖啸,有狼悲号,似乎还有虎在怒吼。
火光一闪而过,随即越扩越大,在山顶、山腰弥漫开来。
有人点火!
祁禛之摔出云梯车时,首先闻到的就是这样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耸动鼻尖,挣扎着爬出陷坑,发觉自己肩上的伤口已全然开裂。
“什么人在那里?”有人低喝道。
祁禛之抬头看去,就见一身着夜行服的蒙面男子站在崖边的马车旁。一道小道另辟蹊径,从拱形山石间辟出。小道边,与他同行的,是三个一样打扮的蒙面者。
一看就是行伍中人,想必,他们就是杭七口中的四象营了。
然而,还不等祁禛之开口,一道黑影卷着疾风从半空落下,径直撞上了那蒙面男子。
“啊!”一声尖叫过后,那男子的左眼已被一只鹰啄伤。
“低头!”他忍着剧痛命令道。
余下众人纷纷抱头,祁禛之也急忙把脸埋在胸前。
没过多久,风声过去,苍鹰翔天,消失在了山角。
“快走。”捂着受伤的眼睛,蒙面男子匆匆吩咐道。
“慢着!”
“别急。”
随着那人一声号令,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祁禛之一抬头,就见方才还在画月宫中和人你来我往的慕容啸被那只啄伤了人眼的鹰带着悠然落地,而紧跟着他的,是数个埋伏在拱形山石左右的驭兽营士兵。
“把马车里的人留下。”慕容啸换了身极其体面且奢华的衣服,卸掉了“赤色珠公主”的妆容,若不是那张嘴依旧骇人可怖,眼下看上去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度。
不止,还有几分开屏孔雀的气质。
“痴心妄想!”受了伤的蒙面男子丝毫不惧这只开屏孔雀,他拔出长刀,一横,挡在了马车前,“我看谁敢?”
慕容啸摸出一把折扇,非常含蓄地挡住了自己的嘴:“你猜,我敢不敢啊?”
他话音未落,停在他肩头的鹰长翅一展,两侧的驭兽营士兵一跃而上。
就是此刻,祁禛之瞅准了时机,他扑向了那辆停在崖边的马车。
傅徵胸口闷痛,浑身提不起一点力气,稍稍睁眼,便觉一阵眩晕。
他挣动了一下,意识到身上并无禁锢,想必是带走他的人,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是四象营的人来了,大概就是傅荣的手下,叫什么……毕月乌。
傅徵勉强坐起,靠在车壁上喘了两口气,耳边嗡鸣不止。
药效过了,他竟连清醒的时间都难以挣出片刻。
而就在这时,傅徵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五哥,五哥?”怎么又是这个人在意识行将消失时喊他,傅徵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祁禛之半个身子探在车里,半个身子悬在车外,正在艰难地去拉傅徵垂在一侧的手。
“仲佑……”傅徵动了动干涩的嘴唇,无声叫道。
“是我是我,放松。”祁禛之仿佛听见了傅徵这藏在嗓子眼的声音,他解开缰绳,一拍马屁股,赶走了这碍事的东西,随后踩着车前横栏,双手穿过傅徵肩下,就想把这人抱出马车。
“松手!”车外一声爆喝,一杆画戟已挟着风雪刺向祁禛之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