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75)
“你为什么不拦着孟伯宇找钟老夫人?”傅徵冷冷问道。
傅荣实话实说:“当时我不在孟少帅身边。”
“是吗?”傅徵轻笑,“一个人在外面哭,但却不舍得进来看一眼。你是故意的,故意让孟伯宇六神无主,好叫唯一能看出端倪的钟老夫人来点破丹霜之毒,对吗?”
傅荣抿着嘴不说话。
“我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傅徵忽然抬高了音量。
傅荣却从腰间抽出蹀躞,放到了傅徵手边:“父亲要打要骂,都随意,但请不要辜负了我的心意。”
“你的心意,你的什么心意?在我营里结党营私的心意吗?”傅徵压低声音,“傅子茂,你真当孟伯宇是傻的吗?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名堂,万一他知道了呢?”
“父亲刚醒,还是不要生气了。”傅荣油盐不进,“孟少帅就在外面,若是父亲您想告诉他,我就去请他进来。”
说完,傅荣就要起身去找孟寰。
“给我滚回来!”傅徵呵斥道。
傅荣言听计从,又跪在了床边。
“子茂,你是在往一条不归路上走,你知道吗?”傅徵语气软了下来,“你前途无量,何必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事,赔上一辈子呢?”
傅荣仰起脸笑了:“父亲,我不觉得那是虚无缥缈的事,我只觉得,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事。”
傅徵与他无话可说了:“去把孟伯宇叫回来。”
傅荣不慌不忙地起身:“我不相信父亲会把我供出去,眼下边关弦紧,大战就在眼前,父亲是明大义者,断不会在这种当口,搞出肃清之事。”
“我让你叫他回来。”傅徵重复道。
傅荣虚虚地握了下傅徵的手,俯身,贴上了傅徵的耳畔:“召元,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完,他似有似无地用嘴唇擦过傅徵侧脸,在傅徵反应过来并勃然大怒前,扬声喊来了孟伯宇。
“营里怎么样?”傅徵不打算给孟寰察觉自己神色不对的机会,他直接问道,“你有发现什么吗?”
“没有。”孟寰似乎很是粗枝大叶,见傅荣来时做小伏低,出去时满面红光,还只当是傅徵和风细雨地讲了好听话,“你呢?虎无双有给你透露什么吗?”
傅徵双目微垂,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孟寰的眼睛:“虎无双并不清楚那人具体是谁。”
“虎无双也不清楚?”孟寰奇了,故意盯着傅徵,“我帐下竟有这般人才?他是图什么呢?总不是要造反吧?”
“造反”二字一出,呛得傅徵突然咳了起来。
孟寰赶忙帮他顺气:“怎么了?”
“没怎么。”想起傅荣刚刚在自己耳边说的话,傅徵顿时开始头疼,他转移话题道,“通天山怎么样?”
“通天山?”孟寰冷哼一声,“虎无双失踪,咱们的人把他那十八道大殿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虎无双的人影。”
“是贺兰铁铮把他带走了。”傅徵语气平静,“那人一向看不惯这打着北卫皇亲旗号招摇撞骗的‘定波王’,如今有了机会,肯定不会放过。对了,我记得……虎无双似乎有个很宝贝的妹妹,你见了吗?”
“没有。”孟寰更生气了。
傅徵有些无奈:“那你都抓了谁?”
孟寰看了傅徵一眼:“……一个来路不明、错把我当成是你的小子。”
傅徵心下一跳:“他?”
孟寰收回目光,没说话。
“伯宇,”傅徵有些艰难地支起身,“我问你,我身中丹霜之毒这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孟寰嘴唇动了动:“闻易安,我娘,还有……几个军医。”
“锁好消息,听见了吗?”傅徵忧心忡忡地嘱咐道。
孟寰先是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傅徵居然会这样说,但随后还是一点头:“我明白。”
傅徵听完,松了口气,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你去哪儿?”孟寰一把撑住了他。
傅徵忍过这阵眩晕,拨开了孟寰的手:“回天奎。”
“回,回天奎?”孟寰错愕,“你不留下?”
“留下?”傅徵一挑眉,“孟伯宇,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留下吗?”
孟寰沉默了。
“行了,给我找辆马车吧。”傅徵笑了笑。
傍晚,太阳还未落山,一辆被厚厚帘幕遮挡的马车停在了天轸要塞那狭长的入关通道外。
杭六杭七,还有祁禛之,被闻简领到了车前。
闻简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道:“将军,人我带到了。”
一只苍白的手掀开了车帘,傅徵稍稍偏头,看到了正盯着自己脚尖研究地上石板的祁禛之:“二公子?”
祁禛之一滞,学着闻简的样子,也拱了拱手:“傅将军。”
傅徵笑了:“怎么不喊我五哥了?”
祁禛之目光飘忽:“小人不敢。”
傅徵似乎是轻叹了一声,他放下车帘,轻声道:“走吧。”
“是。”杭七牵过马缰,踹了脚祁禛之,“你也上车。”
“什么?我,我……”祁禛之结巴道,“这不好吧?”
“上来吧,”傅徵在里面开口了,“你伤还没好,骑马的话,容易崩开。”
祁禛之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钻上了马车。
“将军,少帅他还有军务在身,就不来相送了。”闻简在车外说道,“您一路保重。”
傅徵“嗯”了一声,没有多说其余废话。
闻简抬眼看向那紧紧拉着的车帘,欲言又止。
但最终,他还是默默让开,把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