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明月画心头(89)
姜顺,御史大夫,那个和大司农李绍文一起挑起了“北闻党”和“东山派”之争的“北闻党”魁首,也是最终弹劾威远侯,用一纸贪污巨额税银的罪证拿下了整个祁家的佞臣。
祁禛之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姜大人坐在监斩官的身边,笑盈盈地看着祁奉之人头落地。他远远地冲祁禛之一笑,笑容中满是自得与喜悦。
第37章 回封信
祁禛之蹲在火塘边,默默地看着傅徵在一旁烤糖饼,他接过杭七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你怎么知道敦王出巡,身边带着人都是谁?”
“王雍写信问了殿下。”傅徵没遮掩,直接出卖了敦王的好亲信。
正在整理书案的王雍抬起头,苦着脸赔笑:“将军啊,小的也是听您的吩咐,才敢去问的。”
傅徵不温不火地扫了王雍一眼,王雍立刻发誓道:“小的自从被主上您骂过后,再也不敢给殿下随便写信了,苍天为证!”
“哟,那看来以前是没少写啊。”祁禛之故意问道,“师父,王老头是敦王的人啊?”
傅徵“嗯”了一声,并不打算瞒着祁禛之。
“敦王特意派在你身边的?”祁禛之又问。
“不是,”傅徵回答,“他跟我很多年了,是被敦王收买了去的。”
“将军啊……”王雍叫苦不迭。
“原来是个吃里扒外的家贼啊。”祁禛之特意火上浇油道。
“来接着,”傅徵用夹子捏着糖饼,“小心烫。”
祁禛之赶紧用小碗接过:“将军,既然他吃里扒外,你为什么还留着他?”
傅徵灭了塘里的火,答道:“因为王主事本质心善,不是坏人。而且,我身边也统共就这么几个熟悉的人,若是处置了他,叫日日跟着我的那些人寒心,得不偿失。”
“那是因为这姓王的老头还没酿出大祸,万一他包藏祸心,哪天背后给师父你一刀,那岂不是更得不偿失?”祁禛之接着问。
傅徵淡淡一笑:“如果连王主事都会背后给我一刀的话,那杭六杭七怕是早就造反翻天了。况且,任何事都分轻重缓急,我如今不似以前,身边还有四象营和一帮出生入死的弟兄,我现在只有我一人,王主事就算吃里扒外,能扒到哪里去呢?”
这话说得王雍面红耳赤,他小声叫道:“将军,小的只是,只是……”
“去外面看看小厨房的馄饨下好了吗?下好了给祁二公子端上来。”傅徵打断了王雍即将到来的感激涕零。
见王雍走了,祁禛之低笑了一声:“他还怪知恩图报的。”
“他是我从胡漠人手底下救出来的,原先……原先敦王在胡漠失踪时,一直受他照顾。后来敦王回京,没有带他,他就留在了我身边。”傅徵说道。
祁禛之眼角一动。
“所以,他若是没犯下什么大错,也就得过且过吧。”傅徵顿了顿,“反正,我未必活得比他长。”
“师父……”祁禛之不由自主地叫了声。
“怎么了?”傅徵看向他。
“没什么,”祁禛之摇摇头,“有点饿了。”
“小厨房的馄饨应该马上就好了,”傅徵一笑,“尝尝,是我包的。”
祁禛之挑起了眉梢:“你还有这本事呢?”
王雍应声端着碗上了楼,他被碗沿热汤烫得直摸耳垂,听到祁禛之的话,忙说:“这是我家主上刚学的,杭六杭七都尝了,没有说不好的。”
“杭六杭七?”祁禛之舀起一个小馄饨,脸上挂起了一个无可指摘的笑容,“那我也来尝尝。”
毕竟,就算是傅徵让杭六杭七去马厩里吃粪,那兄弟俩怕也不会说一句难吃。
不过……
这小馄饨确实包得不错。
祁禛之看向了盯着自己不眨眼的傅徵,点了点头:“挺好的。”
“那就好。”傅徵笑了。
祁禛之越发觉得这人好哄,他尽管嘴上嫌弃着油嘴滑舌的祁二郎,埋怨着他随随便便哄人开心的习惯,可他又的的确确很受用自己回回随口说出的好听话。
就像个从没吃过糖的孩子,在尝过那一点点甜涩的味道后,便舍不得再放手了。
过去,祁禛之见过痴情的,见过痴傻的,还见过对花言巧语深信不疑要以身相许的,但却没见过如此单纯的。
祁禛之直觉意识到,傅徵绝不是因自己这简简单单的善意和哄人开心的话语而放下了一切戒备心,但他却不知该如何来深究傅徵对自己的喜欢来源于哪里。
傅将军过去策马征战四方,就算是如今提不起枪了,也不是个会春心萌动的少女。
所以,他爱的,在意的,到底又是什么?
祁禛之目光扫过傅徵苍白瘦削的侧脸,心下忽而一空。
若是来日东窗事发,他会怎么看我?他会恨我吗?祁禛之本不该在意这些,可他此刻却忍不住兀自发问。
“敦王出巡的事,你不必担心。”或许是过于空洞的表情引起了傅徵的注意,他捋了捋祁禛之的后背,和声道,“姜顺与你们祁家的案子牵连颇深,但据我所知,他和敦王殿下并不和睦,或许,等我见了敦王,还能问清一些过去不清楚的事。”
“你要见敦王?”祁禛之一愣。
“不是我要见敦王,”傅徵叹了一声,“是敦王要见我。”
“他见你做什么?”祁禛之瞬间想起了当年“阿芙萝入兴”一事。
傅徵可是在皇帝宫外跪了整整三天,只为保下敦王那颗金贵的脑袋。
敦王?
祁禛之心思一动。
他记得,那个刚嫁给傅徵不到半年便死在了将军府的金城郡主生母乃是先皇顺帝的长女虢国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