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吻(11)
这歌不知怎么让徐栖定想到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有种光怪陆离之感。曹抒的嗓音很特别,听他唱歌像被涌动的海水包裹住,掺杂细细的颗粒感,是故事感很强的声音。
“好好听啊……”旁边一个蓝色头发的姑娘发出由衷的赞叹,徐栖定看看她,又看看别的一些专心听歌的人,心里想,曹抒确实在音乐上挺有天赋的,还真给大伙儿都听痴了。
歌快唱完时,他才发觉自己忘了给曹抒当站哥。完全不觉得抱歉的徐栖定低头给狄明洄发信息:唱得太好听了。
狄明洄:真的?
狄明洄:你小子肯定没录视频吧?
徐栖定:录了
狄明洄:发过来,麻溜的
徐栖定:用眼睛录的,眼睛是最好的相机
狄明洄:……滚!
徐栖定忍不住笑了一下,一抬头表情却凝固在脸上。
刚才一直没注意到,原来邹却又坐在那个位于角落的“老位置”上。
邹却今天是专门来听曹抒新歌的。侦查是次要,实话说这大概是他处理委托速度最慢的一次,可心里确实下意识提不起什么该有的责任感,尽管几天过去了什么都没查到拍到,他也没怎么着急。
反而是庆幸没见着徐栖定,不用花心思应付心底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弯弯绕绕。
曹抒这首歌他很喜欢,听得差点入迷,也因此没发觉有个人正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小舞台边的人群热热闹闹地在要求点歌。邹却没参与,一动不动地坐在卡座上喝饮料,准备再待十多分钟去和曹抒打个招呼,然后就回家。
好像开始下一首了。
是只有人声的清唱。曹抒握着话筒唱出第一句的时候,邹却无意识晃着杯身的动作有短暂的停滞。
好几年前,他曾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写:你听过挪威森林吗?是我很喜欢的歌。不是伍佰的《挪威的森林》,是花儿的那首《挪威森林》。
邹却轻轻摇了摇头,将忽然溢出的回忆碎片生生挤出脑袋。
都是好久不听的歌罢了。他也不会再听了。
身边无声无息坐下个人。邹却扭头,正对上一张足以使他一瞬间心乱如麻的脸。
他见鬼一样地又把头扭了回去。
……
他不出声,徐栖定也不说话。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动着,正当邹却再也忍受不了,终于打算主动讲点什么的时候,那人总算开口了。
徐栖定低声问他:“你听刚刚那首歌了吗?”
邹却愣了愣:“听了。”
“我点的。”徐栖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邹却觉得莫名其妙,这语气不知怎么让他觉出一丝邀功的味道,可这到底能代表什么,是想让自己恭维他听歌品味好?
思考间他又有些恍惚。如果徐栖定是认真的,那么他和五年前的自己竟有喜好相似的方面,一时甚至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遗憾。
若是那时,他们不仅仅止步于一个乌龙的吻,若是那时他们能有更多交集,现在看来其实竟会是投机的吗?
他的心还是不由颤了一下。
可这毕竟不是五年前。
尽管一种淡淡的怪异感始终横贯在心头,邹却没有多想,只轻描淡写地说道:“挺好听的,以前听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徐栖定在听到这话后似乎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弄得让人几乎怀疑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两人坐在一起,中间不过隔了一个人的距离,却谁也不搭理谁,各怀心事地听着曹抒唱歌,好像在比谁先沉不住气似的。
看来是徐栖定输了:“喝吗?”
邹却冷静地答:“老板次次都请我喝酒的话,跟做慈善又有什么两样。”
他倏然惊觉自己毕竟还有任务在身,此时正是旁敲侧击的好机会,于是还没等徐栖定应话,又见缝插针地问:“你有……对象吗?”
他想听徐栖定的回答。会说有吗,如果说有,他下一句就该大着胆子问那你那天为什么要吻我了——
“怎么了。”徐栖定却没正面回答,“突然问这个问题,是对我感兴趣?”
……究竟是怎么做到说出这种话还脸不红心不跳的。邹却强装镇定,干脆也学他的样子,选择一个暧昧不明的应答:“有的话就算了。”
徐栖定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邹却毫不示弱地盯回去,在心里告诉自己,别乱了阵脚,乱了阵脚就输了……
而徐栖定没有给他演更多内心戏的时间,因为下一秒那人的脸便在他眼前骤然放大,有温热的气息打在他唇畔,靠得极近,却忽然停住,将贴未贴。
太、太近了。
“不愿意就躲开。”徐栖定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
电光火石间,邹却做了一件他预感此后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觉得丢脸到极致的事。
他猛地把眼睛给闭上了。
多久过去了?一秒、两秒,又也许只是那么一瞬间,邹却却觉得仿佛度过一个世纪,他听见徐栖定的轻笑声——他并没有吻上来。
徐栖定的眼神带着几分让邹却禁不住耳尖发烫的玩味。他慢条斯理地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靠回到卡座上,就和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这一刻,邹却才真正懂了什么叫想原地打个洞钻进去。
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鬼使神差闭上眼,是在期待还是别的什么,真傻,蠢死了。
他越想越有些恼羞成怒,气徐栖定玩弄自己,气自己不争气,他明明决定把那点真心严防死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