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82)
在场的其他人也不遑多让,全部抱着头跪倒在地,只感觉血压急速上升,一阵头晕目眩后,四周山石巨荡,禽鸟哀鸣,霎那间便没有了意识。
一声鹤归,把他们所有人都带入了幻境。
。
一千年前。
九州版图从西为辽涂,辽涂靠原宗之祖,后为沈津,沈津居中,为平原,而平原再往东,长忻亭以外,有一个大国,叫海隅。
海隅26年,百姓和乐,国运昌盛。
故事的开始,止住很久以前,就是这一年。
“殿下,今日皇后娘娘又问起您,说是今年巫举兴办在即,希望此次殿下能留在宫中,同太子殿下一同前去。”
春日深园,海棠满地,尘降轻叩书房房门,小心翼翼道。
尘降十六,同里面的这位三皇子一般大小,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性子活泼,平日里大呼小叫惯了的,这会儿却不敢冒进。
无他,最近他家殿下心情不好。
三殿下名蒲炀,无母,自出生就不受龙椅坐着的那位喜爱,连住的寝院也是最为冷清的偏院,这么多年爹不疼娘不爱的也过来了,按理来说,心情再不济也不会比以往数年再差。
更何况,这人压根也不在乎那些,他安安心心躲在偏院,闲来无事,就喜欢下棋,没人陪他,他就自己跟自己下,乐得逍遥自在。
可近些天来他不下棋了,也不覆笔练字了,天天把自己关在书房,不知在作甚,脾气也跟着大了,每当尘降嗓门一高,他们三殿下就打开窗户,顶着眼下一团乌青清冷冷地盯着他。
尘降害怕极了。
是以他话说完,便双手抚门,耳朵竖起,细听房内动静,半晌,无果,只得再抬手准备敲门。
手覆在门上的瞬间,门开了。
他家那一看就睡眠不足的殿下着一身雾色云袍,黑眼圈也挡不住的清俊出尘,问他:“离巫举尚有几日?”
海隅巫祝之风盛行,每年国巫观象,选一日为巫举,举国祭祀、求国运,也有庆祝之意。
这可是海隅一年一度的大日子。
可尘降也颇有些惊讶,以往每年的巫举,自家殿下可从未过不问不说,还时常缺席,今日不知何故,竟然问起这事来。
尘降匆忙应答:“回殿下,不及十日。”
“十日……”三殿下闻言蹙眉思忖片刻,后语出惊人,“本宫要出宫。”
“出宫?!”尘降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殿下吓得嗓子都劈叉了,觉得他行事实在太过随意。
请问古往今来,有哪家皇子胆敢随意出宫??再问,又有哪家皇子一年私自出宫好几次??
尘降不知,除开自家殿下,生平闻所未闻。
更何况,这还是在巫举前后,要是头顶上那位心血来潮,突然想看看自己这聊胜于无的三皇子,又该如何是好?
尘降苦口婆心,将其中弊害细细说与蒲炀听,盼着他能回心转意,自己也好保住头顶上那颗脑袋。
蒲炀听完了,沉吟片刻:“本宫知晓。”
尘降大喜:“不出宫了?”
蒲炀:“出。”
他垂眸,看着尘降一副怒急攻心的模样,笑了,如一卷清风,高山白雪,好看极了:“尘降,这么多年,他何时曾说过要见我?”
“你思虑周全固然算好,可它是否会发生……你我都心知肚明。”
翻译过来就是你别瞎操心。
也是,尘降心道他家殿下一年到头出去没有八次也有十次,哪次又被发现过?
说好听点,是他们行事谨慎小心,说难听点,是当今陛下根本不在意自己这个儿子。
又怎么会无事召见?
“也罢,”尘降搓搓手,例行与自己的前途做诀别,“我与殿下同去。”
顺便尝尝那安驭街上的吃食,他可惦记了许久。
出宫几日,尘降撒了欢,瞧瞧街上的小贩、湖边的游船,不比他们那空空荡荡的偏殿热闹?
可蒲炀不是来外面寻欢热闹的,他与安驭街最大酒楼的老板朱家二公子关系尚好,每次出来都会到酒楼偏房住上几日,尘降见二人时常关在房间商讨什么,自己是进不去的,只得同二公子身边的小厮面面相觑。
今日酒楼又迎来了位客人,身高八尺,五大三粗,身材精壮,瞧着是个上过战场的,尘降不知他是何人,只听那小厮叫他祁将军。
祁将军进屋同另外两人欢弹整日,到了晚上,提出上湖船游玩一圈。
总之没什么要事,临近巫举,到处都热闹得很。
可这几位分明是不过巫举的,不但不过,看样子也不喜欢。
“装神弄鬼也不是一日两日,依我之见,这巫祝当真能够化腐朽为神奇,倒不如让他们上战场去!”祁将军坐在船篷内,望着街上贩卖的巫祝做法器具,冷笑道,“定能击退沈贼,宏我海隅之昌隆。”
“祁从晋!”朱二公子低声呵斥他,“这是在外面。”
祁从晋耸了耸肩,不再多话。
倒是一直沉默的三殿下开了口,望着外面的人群,若有所思道:“当今的国巫是兰氏吗?”
“不错,”朱衡称是,“听闻这巫祝当今一代都姓兰,他算是排行最靠前的那位。”
他想到什么,玩笑般开口:“如今的海隅,兰氏怕是屈指可数,要我说,别到头来是辽涂、沈津人。”
“何意?”祁从晋顺着他的话,也开了个玩笑,“那若是以后他们上了战场,不就成了自家人打自家人?”
另外两人闻言也笑,兴头至极,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别处。
直到蒲炀顺着窗沿看到阴暗之处的三两个人影,围在河道旁不知在商讨什么,竟起了争执,中间一个模糊红影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