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殓(98)
这可不太好办了。
他思索片刻,正欲开口,就听见身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是在做什么?”
屋子里的其他人见状急忙朝来人行了大礼,齐声道:“参见华光先祖,参见四娘。”
进来的人是一位年岁颇高的老者,身旁跟着位年轻秀丽的少女。
蒲炀不明所以,看见如此阵仗还有些恍如隔世,不知自己要不要一同行礼跪拜,便朝燕北声使了个眼色。
燕北声伸出一只手将蒲炀手肘托住,偏头轻声道:“契约都没签,行哪门子的礼。”
是以华光进门,一眼便看见了这两个站在屋子中央,分外突出的二人,他先是朝跪拜在地的人摆了摆手,乐呵呵地道了声:“快起来快起来,这地上凉。”
这就多半是在说瞎话了,在场的谁不是死透了的煞鬼,能感觉到个锤子的地上凉。
可众人不在意,这也不重要,谁让华光先祖的到来让他们如沐春风,倍感荣幸。
燕北声看着众人的殷勤相,也不愿再多留,拍拍蒲炀的肩膀:“走了。”
蒲炀自然没有异议,跟上了燕北声的身影。
可两人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华光在他们身后喊了声:“燕北声。”
蒲炀感觉燕北声一顿,转过身来,先把自己护到身后,然后才掀起眼皮看向华光,语气散漫地道了声:“师父。”
“许久未见你了,最近在忙什么?”华光笑笑,目光温和地落到蒲炀身上,“这位公子是?”
燕北声未开口,倒是蒲炀倾身,朝华光辑了个礼,微微颔首:“先祖好,叫我蒲炀便是。”
“蒲公子当真是一表人才,瞧着便有几分传闻中的聪慧过人,”华光颇为赏识地看着他,眼角的细纹在笑意中隐隐显出些许,“到冥殿来是签订契约?”
燕北声说“是”。
他想到什么,走到华光面前,略微俯身:“师父,蒲炀同阴司签不了契约是何故?”
“签订不了?”华光眯着眼睛思索片刻,才低声道,“同你的情况是一样的?”
燕北声没开口,朝他沉默地颔首。
“这便奇怪了,竟还会出现这种事,”华光把其他人叫了出去,只余下他们三人,站立良久才开口,“若是同你一样,那我倒是有办法,但是有个要求。”
燕北声看着他:“什么要求?”
华光缓慢地抚摸着长白的胡须,目光直直看向蒲炀:“我要收他为徒。”
第五十二章
蒲炀的第一反应是看向燕北声。
却见他此时眉头紧紧皱起,盯着华光:“理由。”
华光和蔼地看着他,脸上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合乎止礼,不会让人生厌:“我早些时候便听闻过蒲公子的名声,有人曾说他是天人之资,机敏过人,今日一看——”
“理由。”
燕北声打断他,惜字如金地重复道。
真是见了鬼了,早些时候蒲炀的名声是什么样的燕北声不要太清楚,年岁早衰,祸星在世,祸国殃民,天煞,哪个都流传甚广。
可华光怎么就偏偏记住了他聪慧过人,有天人之资?
这套说辞未免太过苍白,实在不能令他信服。
华光被他打断,也不生气,没什么怒气地看着燕北声:“你看看你的脾气。”
“其实我收蒲公子为徒也是迫不得已,没有纹印之人,照理来讲是同阴司没有缘分的,我强行把你们同阴司牵扯在一起,实则是用自己灵识搭成了一座桥,无名无份阴司当然也不会认,”华光慢条斯理道,“是以如你一般,我也需同蒲公子缔结师徒关系,才好同那阴司史册有个交代。”
他微微一笑:“如此说来,你能接受了吗?”
燕北声沉默许久,颔首:“姑且可以。”
他看向蒲炀:“你认为如何?”
蒲炀依旧面无表情,也没看华光:“我听你的。”
“好,我同意,”燕北声没多作迟疑,毕竟自己也是通过这种方式签订的契约,以前不知晓,现在也算是听闻了,紧接着又话音一转,“不过我也有个要求,希望您能够答应。”
华光:“你说便是。”
“他进了阴司,必须同我一起,”燕北声眸光从眼睫下压出,有些气势逼人,看着华光一字一句道。
华光倒是很爽快:“可以。”
两人向他道过谢,不多时,华光便将蒲炀信息存入阴司史库,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明显的倦色,整个人仿佛又凭白苍老了好几岁,对两人道:“好了。”
蒲炀又朝他作揖,郑重地道了声谢。
“举手之劳罢了,”华光偏过头咳嗽几声,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我也老了,如今能为你们做的也就这些了。”
他朝两人挥手:“好了,不多说了,四娘怕是又在催我回去静坐针灸,你们也回去吧。”
他坐在木椅上,听着蒲炀和燕北声同他道别,淡淡地露出一个笑。
燕北声迈出的脚却又收了回来,俯身靠近他,问了句:“师父,你是……如何将他的信息存入库中的?”
华光朝他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的笑,像是儿童心性,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个字:“秘密。”
而燕北声垂眸,半字未道,深深看了他一眼。
。
蒲炀就算再迟钝,也隐隐发觉两人关系有些怪异,华光是一位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辈,和蔼可亲,燕北声则是乖戾恣意,阴晴不定,普通阴官避之不及,同华光大相径庭。
他看着燕北声的背影,开口:“你同华光是……有何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