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和人类做交易的恶魔，有趣。那么，你的名字是？”

“尤莉娅！”摆脱不了的□让我立刻扬起下颌回道。

“尤莉娅？不可否认，我从没有听说过你。”似乎在琢磨我的来历，天使沉默半晌，再抬头时微笑着说，“我是米迦勒。”

他说完，缓缓展开洁白无瑕的十二翼，四翼垂于发髻，四翼遮住身体，四翼飞翔在天空。流光溢彩。神圣荣耀。

十二翼，至高天使的权能象征，炽爱天使的无尚荣光。

我想现在由不得我不信。他的确是父神坐下的光之君主……米迦勒。

此刻，在我的背后，只有一双黑色的骨翼。黑与白，光明与黑暗，悬殊立断。肋骨上为了降低四翼天使防备时受的伤此刻正汩汩留着暗金色的血，蜿蜒了一地。如果有神徒在附近，一定会惊叹：瞧瞧，圣洁光明的天使和堕落肮脏的恶魔，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杀死那个恶魔！

我打不过米迦勒，绝对的。先前虽然能够靠偷袭解决一只四翼天使，但是现在面对十二翼的米迦勒，即便此刻他只展开了四翼的能力，我依然毫无胜算。

等等，我的天！

米迦勒漂浮在蔚蓝的天空中，庄严圣洁的十二翼竟然全部打开了，光芒四射间扬起一道道炫目华丽的耀眼光芒，说不出的让人震慑的气势，生死关头，我竟能想到曾经神界的至高审判者萨麦尔在他面前会不会自惭形秽？

伴随着缭绕清鸣动人的天籁，天使带着睥睨一切的目光俯视着我：“来自深渊的恶魔，我将用光明洗清你身上的罪恶与肮脏。”

太快了，大天使剑眨眼就朝我急射而来。

我完全没有反应，僵硬地抱着雷蒙。估计这回游戏就这样结束了吧。啧啧，真短，徒拥有了恶魔的身份，却也只活了十来个年头。抱着这种念头，我有些无奈地闭上眼。死就死吧，反正还有可能活下去，或者……闭上眼再也不会醒来。

“不要！”雷蒙忽然攀住我的肩膀，用力翻转身体将我护在下方。

他承受下了米迦勒的神术攻击。

没有人想到他会这般冲出来，也根本不会想到他会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我！“雷蒙……”手指拂过雷蒙的脸颊，我闭上眼，心里划过细细密密的疼痛。即便拥有魔女的血统，他的身体早在红衣大主教的圣水下就已经破损不堪了，更何况现在还替我承受了神术的攻击。那可是光之君主米迦勒的神术。

“我会保护你的，先生。”我说，带着诚恳的语气，“竭尽全力。”

“莉莉丝的孩子？”米迦勒忽然问道。

“是。可那又怎样？”我抱住雷蒙，点头，对于本土的天使，我根本无法和他们讲我的道德观世界观价值观，只能用着那华美的强调讽刺回去，“父神座下的光之君主，为了正义和光明，您在知道他是莉莉丝的孩子后，是否要将这个拥有一半魔女血统的人类也一起杀了？”

“如果是莉莉丝的孩子。”米迦勒沉默一下，缓缓收起十二翼，“你们走吧。”

“不杀我？”

“莉莉丝，可是萨麦尔堕落的原罪。我若是杀了她的孩子，便等于挑衅萨麦尔。”米迦勒立于半空之中慢慢解释，“神界现在并不适合向深渊宣战。带着这个孩子回深渊找萨麦尔，为了他的生命着想。”

米迦勒转身离开，十二翼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圣洁美丽。如果我是天使，定然会为他的风采所折服，但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罢了。

半空中，通往神界的门已经打开了，米迦勒忽然轻笑一声，回过头带着一丝怀念的神色道，“尤莉娅，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杀你，只是想将你永拘流放之地……因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只为了她，我也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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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雷蒙紧紧抓住我的手按在他的胸膛上，“尤莉娅，告诉我！”

“嘘。”按下雷蒙将要出口的话，我抱起他往深渊飞去，他的身体机能在逐步衰退，我却不知道如何救治。光明的力量永远都是恶魔的克星。我想，只有那些堕落深渊的天使才知道如何救回雷蒙，比如萨麦尔。

雷蒙并不放弃，在高空中，他紧紧攀住我的肩膀，带着一丝哭腔问道：“请告诉我，您要我的心脏做什么？”也许他也发觉了吧，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带着敬语，他小心翼翼地问我。

可是，为什么要在湖边引诱你蛊惑你签下恶魔的契约？雷蒙，你让我如何回答你，告诉你只有拥有你的心脏，我才可以在阳光下自由地行走，可以在大地恣意生活，甚至可以在你死后……安然无恙继续活下去。我想要的，从一开始，只有活下去这一个理由罢了。

只是，这些都不能告诉你。

“没有理由。”我说。

“没有理由？”晶莹的泪珠滴下，像孩子失去了亲人，雷蒙抖动着肩膀，哭泣道，“尤莉娅，你真是任性！”

“是啊，我本就是任性的恶魔。”用近乎宠溺的口吻说完这句话，我低下头，带着怜惜的动作，亲吻雷蒙的眼角眉梢。

那肩胛微动，阴暗色彩的华丽双翼在阳光中张扬，肆无忌惮。

雷蒙带着苍白的微笑，抬手想要触碰黑色的骨翼，但这似乎已经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只来得及说上一句“真美……”

那昔日明亮的双眸，渐渐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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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保护你的，先生。”

依旧是这句话，我谦恭地说着，不知道是说给雷蒙还是我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