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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动物园(3)

作者: 目非 阅读记录

他是个新手,从他颤颤的呼吸与颤颤的动作,她感觉得到。

她不是不想挣扎,然而手脚被他箍住了。即便不箍,她知道凭自己醉醺醺的身体也毫无抵抗能力。

何况她的意识还那么三心二意。

她明明很厌恶,很恐惧,整个身体一直在筛糠发抖,但慢慢地,那抖却改变了性质,沦落为酥麻的颤栗。那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她咒骂他,痛恨到唇都咬破了,可这痛恨里,何尝没有痛恨自己居然有了烧灼与融化的迹象。

很疼很疼。

可除了疼也并没太屈辱的感觉。也许她的感觉细胞已经被这个多事的夏季杀死了。失去家和失去身,哪个更叫她不能承受?或者本身她也想毁灭。

那么,来吧,就让自己疼死吧……

完事后,他仍没走。居然抱着她,去卫生间,给她冲洗。然后换了新的床单,搂了她睡。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睡着了。

因为他搂她的那个姿势,太久违了,是妈妈在她小时候常做的,将做噩梦的她整个地纳入怀抱,她握着小拳头,蜷缩着身体,像在妈妈的肚子中,安全、舒适。没心没肺。

他大概是4点的样子走的。她如此猜测是因为他走后不久,清晨第一缕光就飘来了。

她睡得熟,但他走的时候,她莫名地警醒了。

不,她没睁眼,她吹着呼吸,假装熟睡。

他把她的黑头套摘掉了,然后,用手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抚摩了下。

好像无比留恋。

好像又不无遗憾。

她知道这时候只要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样子,然后报案、指证他,但她紧紧闭着,她不要知道他是谁,她也永远不会报警,甚至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要把这一段插曲沉进黑暗,至不劫之地。

门关上了,然后发出嚓嚓的锁门声。他有钥匙?他是拿了钥匙光明正大进来的?

她一个激灵,知道只有周家才有她家的钥匙。爸爸走前托周阿姨照顾她。

2

早上,她在冲澡。一遍一遍。

心里却很干涩。

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痛不欲生,在她这里没有。

她只是做了个梦,连是不是噩梦她都没法马上判断。

周岁安在蓬蓬敲门,“静静,静静,你在吗?静静,静静,我知道你在。快开门呀!”

她很想冲他说“滚”,但是又害怕他提着钥匙私自进来。

她于是换好衣服。开门。难以想象,嘴角还有若往常那样文气的笑。

“岁安?怎么了呀?”

周岁安的一张白脸因为紧张弄得红扑扑的,看她如此镇定,微觉错愕,说:“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啊,跟你说过的,我最不怕鬼。”

周岁安从她清澈无辜的眼睛里辨不出任何东西,点着头,像松了口气似地说:那就好。就好。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吃和记。

和记经营粤式早茶。那边的点心很出名。

静好点了头,因为她觉得有必要把今天同昨天接上榫,她有必要让自己以及别人知道这中间并没发生任何意外发生。欺人也可以自欺。

周岁安当时考上了北京外交学院。之所以填北京的学校,那是因为他参照了静好的志愿。静好填的是北大,她高中三年一直是年级前五,加上他老爸是A大教授,在教育系统还是有点关系的,万一分超得不多,竞争激烈,还是可以使点歪门邪道的。几乎没人会相信静好考不上,但她就是出人意料地没考上。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静好的父母打了三年的离婚战。

与静好相反,周岁安本来成绩平平,可能为了能与静好在一个城市延续感情,他在高三那年拔足紧追,又请家教又开小灶,游手好闲的他居然也玩起拼命三郎,于是高三那年成绩突飞猛进,终于如愿以偿。当然了,在看到静好的成绩后,他站在教学楼过道,把栏杆拍了无数遍,也难消郁闷。

“哎,白使力了。”周岁安垂头丧气。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以后做外交官,出使国外,那该多神气啊。”静好安慰他。

“我知道你没考上是因为你爸妈的缘故。”

“那也是我,定力不够,分神。”

“静静,”周岁安忽然说,“今后,你考北大研究生好不好?要不,我就考到L市。”他面目端肃,脸上的青春痘一抽一抽,好像正做着一个隆重的决定。

静好扑哧笑,“大学还没上呢,就想毕业后的事了。”

周岁安挠挠头皮,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盒,说:“这个,送给你。”

“为什么?”静好没接。

周岁安道:“是庆贺你考上大学的礼物。”

“哦,那我是不是也得给你备份礼物?”静好傻呼呼说。想想5000块钱也被昨夜那双料贼拿走了。要买也得等爸爸回来再说。

“哎,别拆。”周岁安看静好已经动手,连忙制止,脸色泛红,“你总得等我走了以后,恩,那我走啦,这顿饭你请,就当你给我的礼物。”

周岁安三步两步窜出去了。

不久后,茶楼下,响起他山地车的铃声,静好看下去,他双脚踮地,正跨坐在车上,瞥到她,就挥手说拜拜。他的笑在清晨的光线中明媚闪耀。

静好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只小小的水晶瓶,瓶内有一颗火红的心,心上有三个字:I love you.

后来,静好把水晶瓶还给了他。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爸爸回国后好像很忙。忙什么,静好不知道。偶尔去周家吃晚饭,从周阿姨闪烁不定的目光中,她约莫猜测爸爸也许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