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动物园(51)
或者这次去，就是为妈妈还债。他代她姐姐报复。可是，他为什么说爱她？眼睛那么温柔，手势那么热烈。他拥抱她，她自然地靠住他，她以为他就是18岁的他，明白她这个姿势的意义。但其实并不是。
她感到很惨淡。
把信封胡乱塞进去。拉上拉链。出去了。
20
钟羽敲开客房门，没看到静好，只看到周岁安。
周岁安在抽烟。房内乌烟瘴气。看到他，居然没惯常地老拳相向，说，“找静好？”
他点点头。
周岁安道：静好大概回去了。在火车站，遇到她的几率会更高些。
他别过身。
周岁安道：行了，别作无用功了。进来吧。
他接过他递来的烟，两人各踞一头，吞云吐雾。
良久，周岁安说，“爸爸一直想见你。”
钟羽哂笑，“我刚从家里回来。”
周岁安默然，良久又道：“在广州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
“你又何必知道呢。”
“为静好吗？你知道你们不可能。”
钟羽被刺了刺，“你更加不可能。别忘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周岁安苦笑，“我能等。”
钟羽说：你为什么这么执著？
周岁安说：我也不想啊。其实我是个挺喜新厌旧的人，如果不出那事，我跟静静成不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现在，只要她不快乐，我就没法快乐。我总希望她能好起来，如果她好，我可能也就松了。
钟羽讥刺：你倒是很伟大，当初要这么伟大，哪里需要现在装情圣？
你王八蛋！周岁安扔了烟头，激愤，你说你是人吗？
往事不堪回首。
屋子太闷了。钟羽开了窗，D市的空气很潮。浮云低低地飘。
那一天，他是第一次见到周岁安的父亲，如果可以，他但愿从没遇见他。
孔市长出事后，钟羽跟着一起将受伤群众送到医院。
路上，他将自己所见汇报给孔市长，称自己迟钝，晚了一步。
孔市长一笑，凄凉，但尚存豁达。然后，他第一时间向省里汇报。因影响恶劣，情节严重，被火速召回。翌日，他即卸任，被羁押，静候处分。
伤者因伤情过重，三日后死亡。
钟羽回A市的当夜，单秘书长就给他电话让他到她家去。
也就短短一天，单秘书长已似完全变了个人。本来精明从容的人，显出了疲态与无力。
“坐，小钟。”她恍惚地说着。
“不是天灾，是人祸了。”
“欲望叫人迷失心志，谁都想坐第一把交椅。有时候，为了那个位子，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比如说，人为制造一场惨剧。”
“除了孔市长，刘副市长、苏副市长都想那个位子。关键时刻，谁都卯足了劲。周局不是孔市长的人。当年修坝，刘副市长将周局弄进水利局。周局很有心计，谁都以为他是孔市长的人。要不是出了这事，孔市长也不会相信他在捣鬼。”
“这次来堤坝，就是要揭刘副的底，谁能想到出了这事。我怀疑车子被动过手脚。小钟，只有你是唯一的目击者。我不能让孔市长有事，你明白吗？”
……
钟羽明白，她要他作假，以保护孔市长。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不做得到。
单秘书长于他有恩，孔市长待他不薄，他也知道这是一场陷害。可是，毕竟死人了，毕竟是孔市长的车子碾过去的。孔市长的将来很重要，可是别人一条命就不重要吗？
他很困惑。
他知道调查早晚要来的，他是焦点，是证人。但是他不知道该怎样说。
单秘书长说：你可能也听到过我和他的传言。我们没有过那种事。但是我是真地钦佩他。我没有碰到过让我心折的男人。我知道他有家室，我们不可能，但是，这不能阻止我等他。我可以默默地爱他，这不犯错，对不？也许有一天，他爱人走在我前面，我就可以光明正大陪他一程？你记不记得，《射雕英雄传》里有首歌，里面有句歌词叫，愿用我一生，换他一刻真心。很傻是不是？没办法。小钟，我不能让他有事，我不能想象他有牢狱之灾。我求你了。
“我们搜集资料，揭发某些人的诡计。”
单主任笑，“你以为就靠一个周正义？他后面是谁？他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在这场局里，只有成王败寇。只要先确保孔市长没事，有权，才能把幕后全部揭出来。”
“可是，为什么非要造假，不能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我想调查组的人知道真相后，会赦免孔市长的。”
“你傻啊，你要知道调查组都是谁？小钟——”单秘书长的目光停在他脸上，如此殷切，让他好为难。
“为什么，总是小人得志？好人倒霉？小钟，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既然我们身边都在这么混淆不清，你是不是可以撒一个善意的谎言。只有你知道。”
不，还有死者知道。天上的人知道。钟羽心里低回了下。
就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家里给他电话，称姐姐出事了，在医院。
姐姐背部被烫伤了，却奇怪地被送到疗养院。疗养院是好听的叫法，其实是精神病院。
送姐姐进去的人是姚书存。
钟羽到的时候，姚书存在房间外抽烟。姐姐被打了安定。处于昏睡中。
钟羽一把揪住对方胸口的衣服，拳头就下去了。
“我姐姐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来？”
姚书存挡着他的拳头，“我也不想，可你姐在医院不让人碰她的伤，一有机会就跑出去，到学校，脱了衣服要展览给别人看。我是没什么，反正毁了，可是她还年轻，以后还要生活——我老婆死了，我女儿跟梦游一样，我没有精力天天在医院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