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11)
一个看似一眼能望到底的简单妇人,却实际上是层层伪装不容别人入侵的神秘女人。
一个可以断言为温柔娴淑的好女人,却骨子里有着那么一股让人上瘾的潜在危险。
越是透明,越是浑浊。
一壶清泉之下,是汪洋万里。
“你今早比平时到的晚一些。”
“在路上碰上了熟人。”念离快速地说了一嘴。
“难不成是老相好也来天上人间了?”安以墨继续不着调着,念离扫了他一眼,“说了些要紧的事儿,只是和安家无关的。”
“就是有关,为夫我恐怕也帮不上什么。”
念离听着这话,倒是点了点头。
“过来。”安以墨微微移动了一下身子,让出个床角给念离,念离初是怔了一下,然后满腹狐疑地走近。
“怕了?还是……嫌弃?”安以墨眸子一垂,念离心里顿时一疼,连忙奔了过去,快速地坐下,感觉他的鼻息就喷在自己的腰上,不过隔了一层白衣一层轻纱。
安以墨故意动静很大地嗅了一嗅,在这百花香之中,念离竟然是毫无香味。
“看来你在我们安园真的受了不少委屈,半点脂粉都不施,是觉得没人观赏?”
“这是在宫里养成的习惯,做宫女的,不敢涂香。”
“怕皇帝看上?”安以墨仰在榻上,衣服松的更开阔了,念离稍稍一侧头,就能看见一大片白茫茫。“哎呀,我说你这姿色也不差,是混到了辛者库洗衣服啊,还是跑到御膳房做糕点了,怎么都没当个娘娘?”
“大抵是——”念离眼前一瞬间闪过那个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那像是要剜入她骨髓的眸子,让她不禁发冷,“大抵是我福浅。”
安以墨看着这女人笔直的背,那坐姿一看就不是辛者库或者御膳房的范儿,那种干粗活的宫女,都是微驼,皮肤也粗糙,哪能像念离保养的这么好——
那十指纤纤,真是好看。
突然感觉,没有香气的念离,本身就是最特别的存在。
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也许,还会有什么可能性……么?
安以墨收回这荒唐的想法,摇了摇头。“怎样,安园翻天覆地得一塌糊涂了吧——我想小二小三听到这消息,都巴不得回来。”
念离不动声色。
果然,与前几次一样,安以墨突然叫她来过夜并非什么好心,只是单纯想搅混水。
“相公明早与念离一并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也是明早的事儿了,你说,长夜漫漫,我们做些什么?”
念离身子不禁一抖,这安以墨又在玩什么花样?
突然感到他大手一抱,整个儿搂住自己的腰,那脸真的贴了上来,就像只撒娇的花猫。
可此刻她只觉得后面扑上来的是只还没有饿的老虎……
“多少女人希望我这样抱着,你却像石头似的端坐着,怎的,你要来个玉石雕配唐三彩,天生一对么?”
“我非璞玉,相公也并非瓷器。”念离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口,“相公何苦五次三番耍弄我为乐?”
“你果真是不满。”安以墨继续蹭着脸,撩拨着念离的心情,“不满就说出来,干嘛藏着掖着——”
念离浑身都在发抖。
这不是记忆中那个牵着她的手奔跑的黑哥哥。
这不是记忆中那个替她受过的黑哥哥。
这不是记忆中那个年纪轻轻就满腔抱负的黑哥哥。
说我作茧自缚,何不先看看你身上裹了几层亮丽的袈裟?!
念离突地起身,让安以墨猛地扑了个空,正要发火,却看见那个平素没啥表情的圣女般的人儿,此刻眸子竟水光涟涟——
你是在,哭么?
宫里来的女人,就算哭,也得哭的那么含蓄?
安以墨仰着头看着她,她那倔强的样子,居然和记忆中的岚儿重合在了一起。
“你下来,安以墨。”
这是念离嫁入安家四十一天来第一次直呼相公的名字。
语气并不犀利,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高高在上,而她脚下分明没有任何支撑。
何来如此的光芒?
安以墨愣住了。
念离将食盒扔在了地上,哗的一声,一盒子绿豆糕碎了满地,狼籍一片。
呦,生气了?
安以墨试图恬着脸糊弄一下,可是一对上念离的眼,却又嬉笑不出来了。
就这样看着这女人走过来伸出了手。
“下来。”
安以墨当然不会伸出手,安以墨当然不会下来,安以墨只是觉得浑身被她的眸子扎的滚疼。
安以墨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了榻上,脚还没有落地的意思,念离顺着他打开的衣裳望进去,突然开口说:
“不能人事真的就万念俱灰了么?你拥有的已经太多了,安以墨——”
靠,这女人凭什么教训他?
她真以为她是个人物了?
安以墨瞪圆了眼睛,念离不服输地回瞪着,手依旧伸着,“跟我来。”
安以墨事后一直在反省,他居然鬼使神差地跟着下了地,这绝对是被附了身了。
念离走向那张梨花木大红桌,然后撩起裙子一弯腰坐了进去。
是的,她坐在了地上。
安以墨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他只想抖开这女人一层层的壳,没想到里面包裹着如此惊世骇俗的瓤儿。
惊悚,是现在唯一的感觉。
“进来。”
好吧,除了惊悚,竟然还有一种无法明说的惊喜——
惊足矣,喜从何来?
安以墨摇了摇头,只凭她今日的举动,他就可以休了她。在这之前,他不妨陪她一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