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124)
念离字字句句都戳在安以柔心尖上,疼痛过后是清醒。
是啊,最该是自己要求知府主持公道,将那些恶徒绳之于法,怎么会犯了糊涂,想私下贿赂把案子压下来呢?
她安以柔十年来这么多白眼和嘴舌都抗住了,怎么就扛不住那审判罪孽的一刀,将往事切得干干净净呢?
“若要我们安园忍气吞声,白白地放过十年前那些贼人,不仅我这老骨头眼不下这口气,你们都咽不下——”老太太微微地动了一下,“念离,你来点点,看能值多少,送去店铺。”
老太太挥了挥手,这叫满场都错愕了。
“娘?”
“我的本意,是不能轻饶了他们。可是如若柔柔不愿意,我们就送银子过去吧。”
“你——不是不为我出这笔钱的么?”
安以柔迷茫了,安老太太没有半分柔和的意思,却说:“的确不是我为你出的,这安园本就有你一分财,今天就在这里,这是你自己的钱,你自己的选择。”
满场的寂静,念离轻轻笑着,安以柔低头不看任何人。
是的,不为念离那一番话,不为所谓的血海深仇,不为安老夫人的想法,也不为莫言秋的态度——就为自己。
安以柔心里咚咚咚响着一面铜鼓,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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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源又有了新鲜事,马上要办五十大寿的安家,突然张贴出一张大红的喜报。
喜报上墨黑的字迹,分分明明,写着:
喜闻十年前闯我家园、杀我亲人、辱我姐妹的江洋大盗落网。
知府大人爱民如子青天在世,必能秉公处理上报朝廷。
不仅如此,第二天一早,安以柔穿着大红的袍子,身后小厮抬着牌匾,一行人神采奕奕地走过闹市。尤是那安以柔,整个人眉开眼笑,倒叫人不好意思背后指点,有人鼓起胆子当面庆贺,她落落大方地谢了,不扭捏,不回避,一路朝那知府衙门去了,到了门口,唤出师爷,当着在场溯源乡里的面儿,揭了牌匾的红布,一行金光大字:
明镜高悬
大喜大悲
“你们拿了银子,就要乖乖闭嘴,明白了么?”
荒郊野外,寒风四起,五六个匪贼连连点头。
张庭回身上了马车,和他们背到而驰,车行百米,只听见车后一阵惨叫——
“继续走。”
张庭正襟危坐,车后那“拿着官银企图逃跑”的贼人,正被“恰巧赶来”的捕快们杀的精光。
谁都没有在意,那辆徐徐前进的马车,直到它消失在地平线。
这一天是安家老太太五十大寿,一早上就张灯结彩的,里里外外都是红,念离正挺着肚子指挥家丁们,就听见人来传,说到外县做生意的大少爷回来了——
不过只去了十余天,却好像离开很久了一般。
一进门,抖落一身的雪,扬声道:“大雪兆丰年——”
念离一脸喜色迎上来,“正赶上日子,这还是入冬第一场正儿八经的雪,煮雪正准备烹茶呢,有口福了——”
安以墨一把捉住念离的腕子,“不急,我进城的时候听说了衙门的事儿。”
“哦,是这样,说是十年前来安园作乱的江洋大盗落网了,我们送了个牌匾过去——”
念离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是眸色却发亮。
“十年前来安园的?”
念离轻轻捂上了他的嘴,“多说无益,进屋暖身吧。”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念离。”安以墨摘下毡帽抖抖雪,“城门外都传开了,那些‘所谓’的江洋大盗,偷了官银逃了大狱,在郊外被捕快们都给就地正法了。”
“捕快?”念离一愣,“你说的是昨晚?”
“听说是这样。”
“这不可能,昨晚全溯源的捕快都被我请到春泥那里吃酒!”
夫妻俩相视无语。
江洋大盗不是真的贼,捕快也不是真的兵。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究竟这是哪一出大戏?
“进屋说吧。”
安以墨跟在念离身后,路上碰到莫言秋和安以柔夫妇,简单把布置安园的活儿交接了一下。
一进门,安以墨就站在门边上,眼睛顺着门缝盯着外面,而念离则关紧了窗子。
“话说,柔柔和莫兄已经没事了?”
“你去外地谈生意走的匆忙,也没赶上莫兄弟酒醒的大戏,听春泥那丫头添油加醋地说柔柔和莫公子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还有,柔柔和娘的关系,也好多了——”
“看来我不在这些天,倒是发生不少事。”
夫妻俩说完喜事,开始步入正题。
“恩,说起让柔柔和娘关系缓和这由头,还真和官府有点关系。你刚走不久,城里就风传当年烧杀淫掠的那帮恶徒被吕知府拿了——”
“一派胡言。”
“我当然知道这都是谎话。”念离沉着地说,“于是亲自去探了探虚实,果不出我所料,那批江洋大盗,应该是吕知府和他那新来的师爷合伙编凑出来的,不知哪里买通的痞子。”
“原来如此——”安以墨是何许人也,目睹官场这么多年了,在曲款和裘夔的双重折磨下,早就看破,“我说那葬月为何最近频频起事,定是和你这吕大哥勾结一二,想拆散柔柔和莫兄弟,趁机吞了莫家的家财。没想到天上人间走一回,葬月夺人家丈夫不成,和吕知府闹的掰了,只剩下这知府抓耳挠腮,到手的鸭子飞了。贪心能使蛇吞象,居然就被他想出这样一个点子来,要利用十年前这一出案子来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