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91)
“没事没事,月姐姐今年命犯太岁,毕公子有心替她正一正风水,悬挂了一把宝剑在车里,月姐姐乍一看吓了一跳,可这也是毕公子一番好意——”念离最后一句是说给葬月听的,“可不敢辜负。”
葬月一脑门子冷汗。
当年紫金宫中,就属她对壁风最凶,打骂就不用说了,私下里也没少撺掇魏家的男人们奚落壁风,这一笔笔帐壁风不是不算,只是答应了逐风要善待前朝宫人,这才放了她一条生路。
如今狭路相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几个宫人作为客人先行上车,念离又安排着老太太、姨娘和安以柔坐定,这方才叫婷婷进院子传话,叫男人们随后出来上马,车队整装待发,井井有条。
莫言秋一出院子口,看到这副光景,由衷感叹道:“以墨兄得贤妻若此,无怪乎性情大变。”
几个卫家的吃软饭的也审时度势,添了几句好话。
安以墨却一直微微蹙眉,也不迎话,满腹心事,不能言语。
皇帝虎视眈眈,挥金如土,动用这么庞大豪华的车队取悦念离,他怎能抗衡?
昨日就听老夫人忧心忡忡地说了,他被硬推出来担任副会长,这一遭也不知是皇帝玩的什么把戏——
一介草民就罢了,偏他又是个前朝贻害……
心中正是万般复杂纠结,突地一双绣花鞋映入他低垂的眼,念离的声音软软的,听上去小鸟依人弱不禁风,与方才乱阵之中当家作主的气势毫不相同。
“相公,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可否陪念离一并乘车?”
安以墨抬眼,念离似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一切似乎都明朗了。
纵使皇恩浩荡逃无可逃,可是这女人的心,在他这里,不躲,不逃。
他纵使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不能给她荣华富贵,但是他是这世上,唯一能听见她轻声呼唤一声“夫君”的男人——
温柔地牵过念离的手,的确有些盗汗,安以墨吩咐着下人:
“你们找个人替我骑马,我要与娘子同车而行。”
两个人一同撩开马车帘子,车内布置的简单而典雅,没有焚香,也没有悬剑,壁上素净得很,只是小桌上放着一把银梳,上面还缠绕着一根头发。
安以墨扶着念离上了车,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小桌两侧,帘子撂下,光线从两侧小窗透进来,在他们面前重叠成奇异的光影。
“我过去常为他梳头,他的发稍很碎,经常会掉头发,像这样。”念离端坐正目,马车缓缓起步,梳子在小桌上微微颤动。
“这都无所谓,我只知道,现在会为我沐浴更衣、梳头洗面的,是你。”安以墨略一停顿,好似有话,却没有说。
“相公你有话要讲。”
“你想多了。”
“相公,难道我们又要回到几个月之前的对坐儿了么?彼此都小心提防着,不愿多说一句?”
“这并不相同。”
“如何不同?”
“当日是怕自己伤心,如今是怕对方为难。”安以墨言毕,突然解开发髻,拿起桌上小梳,塞给念离,“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来,为夫君我梳头。”
那披发在肩的样子,像极了他当年在天上人间翩翩走下高楼的样子,眼角那一丝脱离世俗的不屑,让她刻骨铭心的怀念。
念离起身向他,马车一个摇摆,她扑在他的怀里,索性坐在他的身上,一只手摩挲着他的发,另一只手将梳子漫入其中,从头顶至发尾——
“相公,你是否记得我说过的那个女人,那个死去的影者,她告诉我的那句话,终生受用。”
“人在做,天在看,命不能违,路却可以自己走。”安以墨哑声重复,念离将下颚贴在他头上,“相公还记得。”
“因为你说过,我说的每句话,你都会记得,所以你说的话,我也都会记得。”
“那么请相公记得,念离不曾爱过殿下,过去不曾,现在不会,将来也不可能——”
安以墨笑了,他的全部心思,念离始终还是知道,无法掩藏。
“我有时会吃醋,会懊恼,因为你过去的十年里,有另一个男人。可是我又想,我的过去,也有别的女人,这样要求你,是否真的太过分?于是我不能开口——”
“因为相公有过曾经,而念离却是不曾,所以亏欠于我么?”念离却是笑了,“既然亏欠,念离能不能贪心,要一份补偿?”
“什么补偿?”
“此生此世,相公便只有我这一个女人。”
安以墨听过之后,那桃花眼竟然是明媚地一翻,贴在她耳边说着,让她耳根子一红:
那娘子就要多多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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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到站,进入一处郊外的大宅。
不知为何,原本走在中间的念离的马车,却是径直驶入偏院,壁风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有花有酒,加上那一把梳子上缠绕的岁月,他有把握会让这个女人心动。
撩开帘子,笑容僵住。
佳人坐在别人的大腿上,梳子插在别人的脑袋瓜子上。
念离似是睡过去了,安以墨胳膊已经酸硬,却没有动一下,就算壁风逆光站在下面,一双圆目蹬着,他也只是微微笑着,披头散发,放任不羁。
一声温润如玉。
“见笑见笑。”
煮茶观梅
溯源大大小小的商户并家眷少说也有二百多号人,在这荒郊野外平地而起的豪华大宅里,却显得单薄得很——
侍女足有五百,家丁目测一千,将这拔地而起的豪华大宅团团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