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菜刀闯江湖(7)
海天一边打着算盘算账一边熬着明早的汤头,漫不经心地说:“那一年她仿佛才九岁,连我的胸都比她的大些。”
一色那勉强要咽下去的茶水,终于还是没忍住,喷了。
身在魔窟,名在江湖,她这个万夫所指的大恶人走到哪里都是板着一张脸,配合着众人脑海中那早已妖魔化的形象定位。
唯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死活也装不起来了。
此人想问题、做事情的方式,怎么与天下人差的这么远呢?原以为魔窟的人都是异类,现在看来,那简直就是一群良民。
“……你不嫉妒么?”一色脱口而出后,自觉有些别扭,微微侧过头去,托着个下巴,故作镇定,“关我屁事。”
海天好似没有注意到一色的异样,而或是他根本不觉得一色是个不一样的女人,手中算珠顿了一下,“嫉妒该是个什么感觉?”
“嫉妒啊……就是心里痒痒的,恨恨的,想要,又说不出口吧——”一色再次毫无防备地说出口,然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怒目圆睁,冲着海天没由来地就吼起来:“你是谁啊,老娘凭什么要回答你!”
海天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喜怒无常的女人,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又得罪了她。只见她双颊泛着红光,油灯晃点之下,特别像羁落山上开满的红杜鹃。
“怎的,你伤风了么?脸好红——”
一色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又跟被猫闹了一般甩开爪子,那双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眉毛一横,随手抄起茶壶就朝着海天砸了过去。
她到底是个练家子出身,砸个茶壶都讲究个路线,海天见惯了砸东西的,却没见过飞的这么漂亮的,一时仰着个脖子看的入神了,懒得去接。
一色原本以为他会轻而易举地躲过去的,相处了半个多月,海天的身手她心里早已有数。
可没想到,那壶竟然就不偏不倚地砸向他的脸,那还烫着的水,哗啦一下,洒了他嘴巴一圈。
“嗷——”
大半夜的,海天楼里,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一声。
街坊邻居都说,这老板太勤快了,大半夜就起来杀猪了。
第二天一早来吃面的客人,最先见到了海天的全新造型。
那围绕着嘴边一圈的红印,实在惹眼。
“老板啊,你这是怎么弄的啊?”
海天还没开口,一色先紧张起来,凌厉的眼神一瞪,寒光四射。
海天赶紧闪身在前,“哈哈,昨天钉马掌,那蹄子还火热着,冲着我的嘴巴踢了一脚。”
“那个小蹄子那么不老实啊,哈哈——”
小蹄子……
敢说老娘是小蹄子,瞎了你的狗眼——
一色手中茶壶往桌上一摞,摩拳擦掌就过去了。海天还在赔笑,冷不防就感到身后阴风阵阵,一根手指嗖的从他的身边窜过去,直冲着那客人的太阳穴就去了。
眼见那指尖离太阳穴不过一寸,海天手一扶一色的胳膊,看似无心地一碰,可是那内力却把一色的胳膊瞬间给震麻了。
一色整个人踉跄退后,好不容易撞倒一个客人身上,这才停下来。一抬脸瞪他,却见海天一张脸严肃得可以——
那一瞬间,也不知怎的,她那手指冷不丁地就收了回去,攥在掌心里开始冒汗,面居然开始骚的慌。
海天虽然没说什么,那难得一次正经的眼神却充满了责备。
这责备让她不安起来,仿佛便只是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而不是那让人闻之色变的圣女一色了——
这儿愣神的功夫,那个在她身后充当墙壁的男子突然胆大妄为地凑上来,在她耳边轻轻地吐气,引得她一个寒战。
“许久不见了,圣女殿下。”
她一哆嗦,身后那人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了她。
“敢对您这般无礼,回头我就叫人把这小酒楼给一把火烧了——”
“干你屁事!”
一色甩开胳膊,极其鄙视地瞪了一眼身后那不着调的男人。他依旧是那样一副獐头鼠目的嘴脸。本就是个恶心人,若是长的俊俏,还情有可原;如今他这副尊容,还看她出了糗,真是死不足惜!
她眼中的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在外人眼中可是个翩翩君子,他固然没有冷楚寒那般令人一见倾心,也算是个高大威猛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冷楚寒的师弟、武林盟主的独子——
南宫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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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几个黑衣人嘿咻嘿咻地搬来了柴火。南宫仁一旁看着,等事情办妥了,就挥挥手叫他们撤下去,准备一个人来领功。
夜里冷飕飕的,这小镇子入了夜都没个人影,南宫仁实在想不出来那高高在上的圣女何苦来这里体验生活呢?
害得他好找。
这女人虽然生得小巧动人,脾气却大得很,小辣椒一般,满口的“老娘”,真是与圣女二字横竖不搭边的。
可这样特立独行的女子,江湖中也便只她一人。
譬如白天,明明咬牙切齿地骂他多管闲事,一转身又变了主意,约他半夜后门来放火。
南宫仁一想到这小女子表里不一的样子,顿时猴急猴急地想攻下她这座城池。
等了半柱香,还是鬼都不见一个。南宫仁又是搓手又是跺脚,恨不该让属下们走的那样干净。可是一想到一会儿就要暖玉在怀,又禁不住嘿嘿地笑起来。
江湖中都说圣女是个色胚,却不知道他南宫仁也不是什么好鸟。
一色算是个真小人,他就是一伪君子。
这一点,他自己也供认不讳,且颇为自鸣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