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感到了恐慌。

顾不上仇恨，也顾不上自己之前有多么看不上季桑宁。

她不想消失，一点也不想。

甚至不惜对季桑宁求饶。

她知道，属于神女的残魂，选择自燃，哪怕是一名真正的神明，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更何况她不过神女的一抹残念。

因为无尽的不甘和仇恨才苟存至今。

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逃生

除非季桑宁停止。

可季桑宁压根懒得再说话。

该说的早就说了。

她更不会相信神女残念的任何一句话。

“够了。”

“你这个贱人。”

见季桑宁无动于衷，神女残念终于不顾形象破口大骂起来。

在消失的威胁之下，她怎么可能还维持那假惺惺的神女风度？

“你现在为了那些贱民做的事情，他们根本一无所知！就算未来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他们，更不会感念你的恩情。”

“你迟早也会被他们遗忘干净！何必呢？你做再多，他们也不知道啊？季桑宁，救世主，就是一个可悲可笑的东西。”

她近乎是咆哮着说道。

“我不需要他们知道。”

“也不需要他们记住。”

“我现在的行为，仅仅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我不想成为世人眼中的神，我是季桑宁，我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的人。”

季桑宁说完最后的三句话。

剩下的残魂猛地化作炙热的火焰，狠狠扑向了神女残念仅存的意识。

瞬间，只听到神女残念痛苦的嚎叫。

“救命，救命快停下。”

“我不想消失”

而在这咒骂，嚎哭之中，她的声音也越发小了下去。

似乎已经在消散的边缘。

与此同时，季桑宁也感觉到了那种感觉。

至多一刻钟。

她也会和神女残念一起消失。

是彻彻底底的消失。

灵魂，意识，彻底化作虚无。

她们会化作甘霖，降落在大地，终结这场灾难，令人间回到从前的模样。

也许它从来都不是完美的。

可，她做了那么久的坏人。

允许她矫情和圣母一把吧。

既然以她为开端，那就在以她作为结束。

可惜，没能好好做一场告别。

在神魂即将消散之际，季桑宁做了最后的挣扎。

给龙哥和典狱长，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让他们回到原本的世界。

“再见。”

“也帮我和他们说一声，再见。”

微风送来凉爽。

是自从灾难降临后就未曾出现过的那种舒爽。

随风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季桑宁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飘散的蒲公英。

一点点消散，消散

最后被风彻底吹走。

就好像，是一阵错觉。

可是，出现在二人眼前的通道，却证明着，那不是错觉。

是真的。

她和他们做了最后的道别。

“季桑宁！”

龙哥化作人形，坚毅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听到了季桑宁的告别。

也明白了，季桑宁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这条通道只有他和典狱长一起走了。

来时明明是三个人。

去时也是三个人。

然而，带走的只有她的躯壳，灵魂已然消散。

“哥说了要罩着你的，到头来，是你罩着我。”

龙哥虽然活了几千年。

但说到底只是孩子心性。

面对生离死别，终结是难以接受。

“走。”

“带不走她的灵魂，至少要把她的躯壳，完整的送回去，送到她的家人身边。”

典狱长抓住龙哥的胳膊。

谁不难过呢？

可是再难过，时间还在往前走，不会因为难过而停滞。

就如同，他们的脚步也不能就此停下。

他们还有好多事要做。

典狱长遥遥看向天际。

深沉而内敛的眼眸深处，藏着恰到好处的悲伤与痛苦。

他向来将所有情绪隐藏。

此刻也是如此。

哪怕心脏快要碎掉了，也没有显露分毫。

而本身，他的心思龌龊，就见不得光。

如今，这份见不得光的情感，也要就此掩埋了。

再见了，季桑宁。

他在心里默默告别。

“嗯，好。”

龙哥的声音，甚至带上了抽泣声。

两人最后看一眼，就在踏入通道的瞬间。

眼前末日一般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巨变。

灰蒙蒙的天空，雾散了。

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黑雨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场甘霖，空中挂着彩虹，像是在对人们微笑。

洪水退回去了，开裂的大地再次合拢，填平。

一片废墟就仿佛被按了撤销键，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原样。

这场甘霖，让整个大地都重新焕发了生机。

劫后余生的人们，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很明显，这场旷世灾难似乎过去了。

世界没有末日。

他们活下来了。

人们互相拥抱着，哭泣着，欢呼着。

为新生而欢呼，也为死别而哭泣。

灾难过去就是新生。

个中原因，龙哥和典狱长一清二楚。

他们最后看了一眼，旋即不再留念，一脚踏进了空间通道。

通道缓缓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他们的气息。

季桑宁已经看不见了。

她察觉到神女的残念已经只剩下丝丝印记，而她的神魂，也化成光点，滋养了受创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