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201)
李亨虽然早在王皇后死去的第二个春天,就搬出了宫中,与几兄弟一起居于李隆基 特设的“十王宅”中。可是这些年来,却仍一直与李持盈来往密切,甚至比宫中的生母 杨氏还要亲密。也正因为这样,李持盈才处处毫不掩饰她与李亨的亲近,常常当着李隆 基的面赞上几句。
左右,人人都知道她最喜欢这个侄儿,她若藏着掖着,反倒惹人疑心了。
李隆基闻言,只是笑。武贞儿却是直接冷哼出声。李持盈听见,却越发笑得灿烂。 虽然武贞儿现在一人独大,可总也有不怕她的人。而且,她可不是后宫中人,便是武贞 儿想耍什么手段,她又有何惧。
可是等到了第二年,李持盈便不得不改变了看法。虽然长居后宫,可武贞儿的影响 力却的的确确早已伸延至宫外。而且,不仅仅是借着裙带关系提拔几个心腹那么简单。
说什么,李持盈也不相信左相张九龄被罢相,与武贞儿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真没 关系,绝不可能在数日后就由李林甫接任了左相之位。
心中惊悸,却也在暗中醒觉。左相之重,足以搅乱朝政。李持盈不相信,这突然而 至的权力更替竟没有半分阴谋。
可是,开元二十四年,虽然局势不甚稳定。武氏之婿杨洄,更是频频向皇帝密告, 言说当今太子李瑛常与人密议武氏之非,对圣人不满云云。可到底,这些事情还是被压 了下去。
开元二十四年,就在这样隐隐的暗潮汹涌中静静度过,直到二十五年那个震惊长安 乃至整个大唐的惨剧来临……。
第二十一章日杀三子
哪怕是自幼长于宫廷,一生中见多了生死,听多了因权利而生的倾轧故事,可这场 震动大唐的巨案还是让李持盈惊震难安。
帝王之家,亲情本就淡薄。且不说一向被人说蛇蝎心肠的则天女帝,曾经贬斥赐死 亲子嫡孙。就是人人歌颂的开国明君太宗皇帝也一样双手染满兄弟的鲜血。可李持盈一 直以为,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今朝。
虽然,三郎哥哥权利之心重,也对兄弟心存忌惮。可这许多年来,在君臣齐心之下 ,还是兄友弟恭,和乐融融地创下了一段佳话。人都说当今圣人之家可为天下仁爱楷模 ,可谁知竟会突然发生这样的惨剧呢?
当她听到赐死太子与二王的诏令时,真的难以相信这竟是真事。那,是三郎哥哥的 亲骨肉啊怎么可能竟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从的朝光的转述中整理出事情经过,李持盈仍不敢相信。
据说,数日前,太子李瑛与光王琚、鄂王瑶于深夜闯入南内。且身着甲衣,手执利 刃,**行不轨之事。
武惠妃惊惶失色,在御前哭诉三王**杀她,更扬言要效当年麟德殿旧事。当年,睿 宗曾于麟德殿中言说禅位之事。**演旧事,用心何为,便不言而喻。李隆基听闻大怒, 使宫人视之。果然发现三皇子确如武惠妃所言着甲衣,执利刃,不禁暴怒。
震怒之中,他根本不听三个皇子的解释,直接就将他们打入天牢,更不顾众人劝谏 ,直接下了诏令,将三子废为庶人。就连三人生母,原本在武惠妃之前得宠的赵丽妃、 皇甫德仪、刘才人三人也被降罪问责。而且,不过一日,三皇子刚刚被逐出长安,就又 追加诏令,赐死三子。
“我听说,当时三王入宫,是有传出圣人口谕,言说宫中进了贼人,请三王入宫勤 王的。所以,三王才深夜披甲入宫的。”王维把听来的消息说与李持盈听:“连审问都 不曾就直接定下如此大逆之罪,未免不公。若三位皇子真是为人构陷,那这背后主谋所 要谋划之事就必是惊人之事。”他叹了一声,又道:“身为臣子,岂能见圣人行此有违 人伦之事,而不加以直谏呢?”
李持盈黯然,呆怔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猛地抽起王维案上压在镇纸下写了一半 的奏章,直接撕个粉碎。
“公主,”王维惊叫,霍然起身,又惊又急:“公主,直谏君王,是我为人臣的职 责。这封奏章……”
“不能写”李持盈沉声喝道,顺手把他手中的狼毫笔拔出。肃容道:“非但这奏章 你不能写,就是这些话,也不能对人乱说。王郎,你不要糊涂,此事事关重大,不可意 气用事。你看,如今满朝文武,又有哪个敢出头?”
“那是奸相当道”王维皱眉,“公主,那三个都是你的亲侄儿啊”
“更是陛下的亲骨肉,是他的臣子……”目光瞬了下,李持盈幽幽道:“王郎,就 算你此刻直谏,也救不下他们了。不过是为自己徒惹怨恨。”
王维低叹,缓缓坐下身去:“我久习佛法,虽然淡泊,可这样的大事大非,却岂能 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呢?公主,你素来聪慧,与此事必早有成算。那背后谋算之人,你 当真不知吗?还是为了保全自己就真的什么都不顾了吗?”
李持盈默然,许久后才一声低叹:“你莫要管这些事,就是我,也不会管。王郎, 我一生中所见宫廷争斗,胜你百倍。从前,比我聪明百倍,权势胜我十倍之人,大有人 在。可今日,他们何在?纵有声名流传于世,又有何用?坟前青草早已过膝……”合上 双目,眼前仿佛又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记忆中那些人与事啊
“我之所以荣耀半生,在众公主中独享尊贵恩宠,不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圣人的亲妹 ,更因为我从不曾刻意去插手朝中政事。虽然三郎哥哥是我嫡亲的兄长,可是,也是大 唐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