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迢迢一纸书(出书版)(45)
当日,在她最疲惫,背到西丘文的最后一字时。
老头儿已预料到官兵来袭的后事,当日的话,此时在刘盈耳中,分外清晰地响起,“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
东夏皇族,施行的分明是人之道。
申嚜如此,她刘家也是!
申家一门数十口人,老女老少仆,稍识墨水的,纷纷断头散魂。
就是因东夏文化便是能支起一个王朝,却容不得前朝文化的施行。于是,任你是灿烂的文明,即便已是烛在风中,也纷纷被砍去,砍了同化或者复兴的一切可能。
这就是所谓的损不足以奉有余!
她刘家一门三口,和申家纷纷做了东夏皇朝的牺牲品!
就在她心思电转间,天空中忽然撒下无数的冥币,说话的老者声音冷厉,似带了几分哭腔,尖锐叫道:“一物易一物,老夫用银子换,换你手中的牌子!拿来,拿来!”最后二字,似金石撞击。
夕阳渐渐沉下,暮色四合,天色阴沉起来。
那些冥币,在秋空中,宛如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掩了刘盈的眼,几不辨路。
挽联骤然连在一起,有了刀锋锐意。
从冥币中飞出一支闪闪铁莲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攻刘盈面门而来。
刘盈高声道,“老先生,我不要你的银子,这牌子送你,拿去就是!”那声音如一道雪亮的光芒,揭开层叠的迷雾。她手中的牌子,赫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穿破层层挽联,飞了出去。
她整个人,也不见如何动作,足下一稳,轻易接住疾射而来的暗器。
“嗖嗖”风声中,挽联再次层层叠叠舞动起来。
只听那老儿又道:“老夫要这牌子,连你的命。”
傍晚的冥币越发泛滥,那场冥币降下的大雪中,刘盈不辨路,失了途。眼前一切,似扭曲的山路,恍恍惚惚,虚虚实实。
刘盈闭上眼,知道这是厉害的阵法,凭自己的能力,根本不能破它。她道:“老先生,你好不讲理。你要牌子,我送你便是。我与你无冤无仇,这第一面,话没说两句,你竟要取我姓名,是何道理?”
“盗了个绝命牌,就想闯我的土馒头,还和老夫说道理!老夫没道理与你废话!”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凶厉鬼气,越来越近,尖锐的刀锋,眼见就要割断刘盈的脖子。就在这时,她身子陡地一矮,忽地出招。
只见从她袖里忽地无数的寒芒散出,似天女散花疾射而来。
那鬼影猝不及防,来不及思索,慌忙疾退数步。
一个飘忽的影子,竟是以雷霆之势,赫然霹碎无数疾掠来的寒芒。
老头儿“哎呦”一声,似是中招。
刘盈原没打算伤他,听见这么一声,连忙张眼。
这一张眼,眼前挽联赫然布成了虚实莫测的阵法,眼前似有山石陡然。又似有无数黑衣人影疾杀而来。尖锐的匕首刺在手臂,赫然喷出无数鲜血。
有一个声音冰冷阴沉地响起,似毒蛇攀上手臂,勒紧了脖子。
那声音也不大,却似蛇一般,先是*,紧接着,陡是一个大力,震得她魂飞魄散,失了心魄。
那声音道——
“汝无手谕,禁往天封!”
“汝执迷不悟,触我律法,不要命么!”
先是威吓,再是动手。
“杀!”赫然一声巨吼,声势穿云裂石,随着每一个“杀”声落下,她都似身上重重挨了一刀。无数个影杀近在咫尺。
记忆深处,最可怕的记忆浮了上来,她冷汗淋漓,目眦俱裂,从心底深处涌上的深浓的恐惧,终于似暗夜般蜂拥而来,逼得她头痛欲裂。
“啊……”女子惨烈的叫声,在挽联布成的阵法中,尖锐响起。
老头儿眼中露出一丝冷笑,“小娃娃,迷魂阵的滋味不错吧。”
层层叠叠的挽联,依然在拂动。
上面的墨迹,尚未干涸。
分明寻常的挽联,却威势赫赫。
对刘盈言,乱刀砍下,浑身鲜血淋漓,那是一场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
往天封来之前,她就一直害怕,害怕再次经历那一切。
就在刘盈沉浸在过往,痛不欲生时,那身材矮小的老头儿提着刀,悄无声息地来了,只需一个刹那,他立刻就能砍下刘盈的脑袋。
杀戮让他兴奋得老脸通红。
闪亮亮的大刀,重重举起,还不等落下,老头儿兴奋的神情,赫然凝成了冰雪。
原应该陷入回忆中的刘盈,竟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刘盈仿佛在一刹那,立刻脱离那深不见底的噩梦,手指如飞,分花拂柳,迅速寻到他的穴道点了下去。老头当即动弹不得,只能瞪大双眼,惊愕地看着刘盈。
刘盈的眼神清冷而淡漠,透着一丝伤感。
只听她淡淡道:“老先生不错,这么厉害的迷魂阵,我差点就出不来了。”
“你到底是谁?”
“这绝命牌很有意思。普天之下,不过几枚,却能敲开黄泉门。我原不知黄泉门在哪儿,怎么敲,直到到了这里,才知道原来黄泉门不需要敲,只要亮出牌子,自然会有人来接引。可是老先生开黄泉,接引来客的方式,实在有些吓人。”
“小妖女,你想怎样?”
刘盈“啪”地一下解开他的穴道,冷声道:“老先生的厉害,在于盗墓时用命换来的奇门遁甲。这些,我也会。申先生说,‘家兄性疑,不喜生人,不惹上还好,倘若撞上,谈什么道义叙什么旧都是假的,破了八门绝命阵,才够资格下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