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迢迢一纸书(出书版)(96)
然而,诸人转念一想,却也释然了。
顾琅连生墓都帮胡荼扛着,所属哪派,简直一目了然。
“他叛了本王,你们呢?你们是东夏的影杀,为何要叛变?”
“王爷,他们虽然是影杀,却也是沈氏培养出来的杀手们。您忘了吗?当您得不到沈氏兵器,下令灭门沈氏家族的时候,就埋下了您今天必败的棋子。”
“倩兮?”
摄政王震惊地看着说话的少女,实在不明白她为何站在影杀之中。
这个女子,和影杀有什么关系?
仿佛是猜中了他想要问什么,顾倩兮冷声道:“王爷,您说错了,养父为我取名倩兮,可我真正的名字,是叶紫——沈叶紫。”
“你是沈家的人?”
“我是沈家最后一脉子嗣,沈氏兵器的继承人。无论影杀还是影守,得了沈家的恩情,必须还到沈家家主的身上。如今,我只是行使一下沈氏家主的权利,影杀退去!我知道你们不可对皇族动手,那么……我命你们全部蒙住眼睛!不管在摄政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律与你们无关!”
这句话,不是摆明了绝了摄政王最后的后路。
摄政王来天封,原本就是最大的错误。
顾琅诱他来,在他实力最薄弱的时候,撤去他身边的保护伞。
等于是让他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摄政王戎马一生,狡猾机警,却被个后生小辈戏耍一遭,连性命都要断送在这。巨大的反差终于让他浑身颤了起来,狠狠喷出了一口鲜血。
“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心如死灰,终于认清了这天下,终究被胡荼玩弄于股掌之间。
比不过!
比不过一个后生小辈!
尾声
东夏,庆远六年,冬。
摄政王,在天封因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终是无治,薨。
同年,云皇下诏。岐州云胡府二少胡荼,德才兼备,着进京与容丞相共理国政,受封明王。
庆远七年,春,容相告老还乡,朝堂上独留明王辅佐幼皇,一时间明王权倾天下。
“咳咳咳……咳咳咳……”
大雨倾盆,春雷阵阵。
明王府,书房里传来一阵阵的咳嗽声。
忽然,大门被刷地一下踹开了。
一道闪电霹雳而下,映亮了年轻女子清秀的面容。大雨把她一身淋得透湿,长发贴着额,凝着雨水,单薄的裙衫贴着身子。书桌边的清美少年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抬起头,冷冷看着她,低低道了一句,“夫子来这里做什么?”
“你要逼宫?”
“是。”
“你现在已经大权在握,当年和你过节的朝臣已被你杀得七七八八,东夏已可说就在你手,幼皇待你极厚,是你血浓于水的弟弟,你还不满足?难道就为了那个虚名?”
“不关夫子的事。”
胡荼说了一阵儿,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刘盈心中一紧。
这些天,他一直躲着自己,若不是自己冲破了影守,好容易寻来,都不知他要躲自己躲到什么时候!
刘盈虽是个清冷女子,却绝不是无心的人。
胡荼如今羽翼已丰,天下苍生就在他一念间,她想得清清楚楚。但她更明白自己这个“弟子”的性子,若是他阴沉乖戾的脾气一起,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乱子。
天下,不能交给这样的人去掌!
一想到那样的可能,刘盈身子忍不住怕得发抖。
“在你眼中,天下是什么?百姓是什么?”
面对刘盈的燃火的双眸,小狮子温润静默,就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孤舟,随风飘扬,却终不沉没。
刘盈将脸一沉,还要说话。
胡荼静静开口:“夫子,你什么都不必说了。在我眼中,苍生也只如蝼蚁。”
话音落下,他又咳了起来。
轰隆一声。
一道惊雷霹下,刘盈整个人,忽然从头到脚,冷到了极点。
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狮子竟阴戾决绝到如此地步。
天下苍生,只如蝼蚁?!
她的拳,忽然死死地捏在掌心,眼底拢上了一层阴霾,似化不开的乌云,冷冷盯着眼前的少年男子。
“我喜欢的胡荼,已经死了。既如此,你自己独享这天下吧。”
一句话,轻飘飘地吐出,比风还轻,一晃在雨声中,消散不见。
胡荼心底仿佛被什么狠狠揪了揪,忽然莫名地慌乱起来,他厉声道:“胡说!”不知怎的,他忽然想起十四岁的刘盈似笑非笑道“这世上每个人都会死,生老病死,何其寻常……我不会怎样。我只是会陪他一起。”
他身体忽然有些发冷,仿佛要确定什么一样,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疾声道:“你说过纵是我死了,你也不会!”
刘盈挣开胡荼的手,静静道:“二少。身体上的病,我能治。可你心结那么深,病入骨髓,便是我熟读西丘所有的医书,也医不好你的心病……我说过,一旦认定,绝不更改,但若是你自己要放开我俩的缘分……”
说这话时,她心中说不出的痛。
胡荼浑没了朝堂上冷厉的作风,他心中涌上说不出的寒,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但自己无法阻止。
风带着大雨打在他清美的脸颊,生疼生疼。
他哑声低吼,“夫子,你承诺过我!”
你承诺过纵是我死了,你也会好好地活着!
否则,我岂敢娶你,岂敢贪恋这一生中最温暖的瞬间。
血流渐渐涌上脑海——
他满目猩红,全身的力气都几乎撑不住身子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