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殇(出书版)(68)
第一百二十六节
——时燕非,我喜欢你!
——时燕非,我喜欢你!
声音重重叠叠,余音一遍遍回荡在耳边,似要透过耳膜,一直印刻在心中。
“轻辞!”他是轻辞!
我一声惊呼,陡然从迷雾中回神,惊得一身冷汗。
还好只是恍惚了,居然做这样的梦,真无语。
我嘴角抽动一下,擦净额角沁出的冷汗,连忙去看苏慕水。他中了女影下的冰毒,我从袖中掏出从女影身上顺出来的解药,塞进他的嘴里。
我没有乘胜追击的原因,其实是为了这枚解药。
女影太过强大,我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打败她,于是乘机顺手牵羊,把解药顺了出来。
解药刚刚塞进苏慕水嘴里,周遭的空气仿佛是沸腾的开水,忽然间惊惶地挤压成一团,灼人的热气在升腾,周遭戾气大盛。这种戾气,是轻辞离开以后,我曾经感受过的戾气。而且……它比那时的戾意更盛千万倍。
无妄之境不可能有这样的戾气出现,那是——女影!
“糟糕,中计了!”
我来不及多想,慌忙拉起苏慕水往后疾退,只听轰然一声巨响,一片巨大的阴霾从头顶坠下,无数飞石碎末劈头盖脸地砸来。就在我带苏慕水堪堪躲过重石的时候,那片云翳砸落在地,现出了真身,竟是个怪石嶙峋的小山。
女影红衣猎猎,半浮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握着火红色的鞭子,扬声大笑:“谢谢你带我找到他!”
说话间,一鞭如火蛇狂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疾攻向苏慕水。
她的目标是苏慕水!
她对苏慕水的怨恨,我记得分外清晰!
“不要伤他!”情不自禁挡在苏慕水身前,想要接下她劈来的一鞭!
女影大怒:“时燕非,滚开,我可以不伤你,但是不杀他是不可能的!你忘了雀和吗?前世的事,你记不清我不怨你,但是你怎么可以连雀都忘记,他是为了救你才死的!”
最后一句话,雷霆万钧般劈在脑海。走马灯似的场景一瞬间纷纷涌入脑海,没有任何的停滞,时光从现在开始倒流,前世今生做过的事情一幕幕完完整整地浮现在脑海中。
前世,我卑微以尘埃之势,悲戚泪语:“神君,在我面前杀他们,不如连我一起杀了吧!”
我以为他对我耳语承诺,从不伤我。
我以为他是我终身托付,至死不悔的良人。
我信他,如信自己。
可偏偏最信任的那人,手中的宝剑直直贯穿我的胸膛。
他眉眼冷峻,不屑道:“湮兰,你何德何能,值得我为你停手?”
灵魂深处,似听他冷然道:“从不曾爱上!”
从不曾爱上!
说什么三生三世,情缘早定。
说什么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说什么远离尘嚣,隐退三林。
都是骗人的!
前世那柄长剑,一直到现在,似乎还埋在我的胸腔,我只觉撕心裂肺的疼痛。耳中,一遍遍听见自己前世的狂笑:“苏慕水,你要杀我,远有比现在这样更好的方法。为什么让我喜欢上你,却发现这一切全是假的?”
第一百二十七节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耳边一遍遍响起仙婢们不屑的对话:“琉璃宫的主子,若真是喜欢她,怎会用宝剑贯穿她心脏,让她险些魂飞魄散?”
是谁在说,“湮兰,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是谁在说,“湮兰,你何德何能,值得我为你停手?”
是谁在说……
不敢想,不愿想,不能想!
眼前走马灯般,迅速化作另一幕场景。
我以为蚀妖日那天做的是一场噩梦,却……不知那是在上一个蚀妖日,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事!
“燕非,燕非——”一个熟悉的嗓音凄厉唤我。
在那个蚀妖日,我看见轻辞。就在妖界,我与、雀一起来到那个小镇,见他被妖捉住。我趁着大乱,冒险救他出来。而后他伤势大好,找到我,冷嘲热讽道:“上一世还是个仙君,到这一世怎么做了妖?做妖也就罢了,还这么迷迷糊糊。”他说,“我叫轻辞,你要记住!”
与轻辞相处的一幕幕,总是舒适温馨。从伊始,他对我莫名的敌意,到最后敌意的冰释。轻辞是个灵秀的仙君,可性子却犀利如刀刃,他可以忍、可以耐,但总有一日会把所忍所耐通通讨还回来。就仿佛是一柄清华绝世的宝剑,流光如水,看似波澜不惊,实里却是大起大落。真不知是怎样的性子养成了他这样的性子,他父亲是上仙凉已,母亲是王母座下的莲花仙侍蓝小羽,都是非同一般的仙君,却生了这样的轻辞。
轻辞身上有魔性,一步错,则是玉石俱焚的后果。
我曾经想引他入正路,却发现我改变不了他,他表面看上去听了,转脸却依然我行我素,不顾三界六道,分明是唯我独尊的性子。
一直到后来,我忘记了所有的事情。
当时,轻辞按着我的肩,眼神晶莹透着水光,亮得骇人,厉声道:“时燕非,你看着,我是轻辞,你怎么能忘记我?苏慕水的罪过,凭什么由我承着恶果?为什么呀?你看着我,回答我呀!”
我不想与苏慕水反目,却又无法忘记他伤了护我如亲的雀,只能选择忘记。
这一忘,忘了轻辞、忘了苏慕水、忘了我妹妹燕知,甚至忘记了自己。
此时的封印开启,我分明记起再上一个蚀妖日。
在妖界,苏慕水找到我的时候,他要带走我,雀以为他要杀我,曾撕心裂肺地大吼,那么骄傲的大妖,他们是不周山不出世的大妖,如果不为我,不对上苏慕水,那便是与日月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