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而去问马司业:“卓学士不肯说那个人是谁,但我猜测,马司业应该是知道的吧?事实上,那才是舞弊案最开始的目标。”
马司业脸色灰败。
虽然曾元直没有看他,但他仍旧有种被他眼神刺穿了的悚然。
他不得不低声承认了这件事:“其实并不难发现……”
马司业转头看向卓如翰身后:“是柯桃。”
聪明人有可能伪装成傻子,但愚钝的人,是很难伪装成聪明人的。
更何况柯桃还是入学头名。
她并不是真的蠢,但是在涉及到专业性内容的时候,没有涉猎和打下坚实基础的话,在专业人士面前,随随便便就会泄露痕迹。
几双眼睛齐齐看向了那个粉衣小娘子。
柯桃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她有点犹豫,我该站出来主动承认吗?
倒不是怕,只是不知道其余人是怎么打算的,她怕贸然行动,给人添乱。
卓如翰伸手去拍了拍她的手臂,姑且算是一点宽慰。
隐瞒只会让事情变糟,倒不如快刀斩乱麻,阐述清楚。
她如实将国子学内的家务事说了出来:“起初,我也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事实上……”
她短暂一顿,而后道:“这是李祭酒安排的。我猜测,桃娘是得到了中朝的荐书。”
话音落地,堂中几人目光讶异地看了过去。
中朝的荐书?!
事先谁也没想到,一桩舞弊案居然阴差阳错地扯成了现在这样。
柯桃被他们看得心里边有点发毛,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曾元直注视她片刻,轻轻道:“这位柯小娘子,看起来好像并不清楚中朝的事情呢。”
“乔少尹,”他开门见山地问乔翎:“柯小娘子与你有什么关系呢?”
堂内几人又齐刷刷地扭头去看乔翎。
乔翎如实道:“桃娘的长辈是我手底下的吏员。”
想了想,为了甩锅,她又很郑重地补充了一句:“那个,我事先声明一下——那也是个临时工啊,没有正式编制的!出了事可不能怪我们京兆府!”
曾元直:“……”
其余人:“……”
曾元直又请她请柯桃的长辈过来。
先前乔翎说是长辈,柯桃也没有否认,几人又没见过白应,下意识以为该是个老年人,再不济也该是个中年人。
等真的见到一个俊秀单薄、神色恹恹的青年之后,或多或少都有些惊讶。
曾元直朝他点点头,继而问:“白太太,您是怎么把柯小娘子操作进国子学的,又怎么会想到让她进国子学呢?”
白应如实道:“因为我觉得她太小了,心智未开,多读点书,才能明理。”
末了,又说:“我拿到了中朝的荐书。”
一个从前没有就读记录的,十五六岁,却被家中长辈称为心智未开的小娘子。
一个来历神秘,处变不惊,联通中朝,外表年轻言谈却又深有历经风雨之态,且在乔少尹手底下当差的青年吏员。
曾元直不动声色地看了柯桃一眼,又问:“方便问一下是哪位学士出具的吗?”
白应道:“是北尊出具的。”
堂中几人听后又是一震。
就连早先猜到了几分内幕的卓如翰,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扯出北尊来!
她以为至多也就是一位中朝学士……
曾元直没有继续追问,沉吟半晌之后,最终道:“中朝出具的荐书,应该是作为推荐入学使用的,不能够用在入学考试的作弊上,因为考试本身是一场筛选,通过——”
他看向柯桃,目露询问:“事先泄题?”
柯桃看了白应一样,见他点头,自己也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
曾元直继续了自己的话:“……的方式来通过考试,入学研读,无论她有没有占据别人的名额,这都是不公平的表现。”
他冷静道:“作为主审官,我个人的裁决是,请柯小娘子自行退学吧,也希望国子学能够革除她在读的学籍。”
卓如翰轻轻说:“曾少卿……”
曾元直抬手,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方才我制止马司业参与,现在也一样要制止卓学士开口。这与我同二位的私交没有关系,只是我作为主审官的自恃公允的裁决。”
“国子学内部作何评判,中朝如何思量,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而我曾元直本人,对此永远保留意见。”
卓如翰哑然失笑,没再言语。
曾元直站起身来,最后问马司业:“事已至此,隐瞒已是无用,最开始想用柯小娘子舞弊来搅弄风云的那个人,是谁?”
马司业面如土色,瑟缩道:“我,我不知道……”
乔翎这才觉得有点讶异了,忍不住出声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马司业该说的都说了,现下眼见事已至此,索性痛快说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
他说:“那个人好像事先就对柯桃有所了解,只是并不十分确定她就是滥竽充数进的国子学……”
所以说,这个人找上马司业,实际上是想通过他在国子学的关系,得到一种情报上的确认。
薛中道明白过来:“你有什么把柄被人攥住了?”
马司业破罐子破摔:“我先前协同礼部的官员帮学生操作过学籍,招生的时候也收了点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