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一生之敌联姻后(498)
那夜月色凉薄,诺里如约而至,想要告诉莉莉安关于艾尔最新的消息。而露台上的公主苍白如鬼魂,她看向诺里的眼神飘忽而空洞,在诺里开口前干脆地打断了他:“……是你做的吗?”
诺里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而莉莉安看着他,向前走了一步,颤抖着问道:“诺里,是你……杀了白乔吗?”
那个瞬间,诺里如坠冰窟。
经年的秘密在此时此刻被揭露,他却全然无法辩驳,只觉得脸颊上像是被抽了一巴掌般灼痛火辣。而他看着公主那脆弱到近乎碎裂的眼神,即便快要站立不住,还是强撑着自己回答了她的问话:
“——是。”
唯独这个结果,他无从辩驳。
莉莉安看着他,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某种东西彻底碎裂掉了。
她看着诺里,仿佛呼吸不上来一般,难以置信道:“……可那是。”
夜色中公主发白的嘴唇像枯萎的花瓣般开合,像是发不出声音般小心翼翼道:“可那是白乔啊——”
当她跪倒在地放声痛哭的那一刻,诺里仿佛也被什么刺得遍体鳞伤。夜凉如水的露台之上,在内心折磨了他那么久的煎熬终于让他无法忍受了。于是他将埋在心底的那个秘密和盘托出——
但即便听完了那一切,公主的痛苦也没有半分消减。
眼泪成了一场无休无止的雨。面对诺里她没有指责没有质问,于无声悲泣中听完了一切。最后把那封揭露一切的密信交给了他,才踉跄着离去。
不管是谁给了她那封信,在那个节点的用心都显而易见,可这根扎在他们之间的刺实在太深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她不再相信我了。”
“——就像当年我可以杀了白乔一样,在之后我也可以为了同样的理由杀掉其他人。”诺里嘶声道:“所以在后面我开始劝服她放弃郑杨将军时,她便不再相信、也不敢相信我了。”
“她没有错……”诺里喃喃道:“在那时候的我来看,确实可以为了你和公主殿下牺牲掉郑杨将军。而那是莉莉安绝对抗拒、无法接受的结果。”
“是我把亲手把莉莉安殿下逼上了那条路,她那时候该有多彷徨多无助——最后才选择了这样决绝的方法——”
诺里挤压着自己的声音,Alpha的喉咙中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哀鸣,悲切到仿佛有人把他活生生撕裂。
他到现在都把那天的一切烙印在脑海中,所发生的所有纤毫毕现。他记得自己是如何在尖叫声中四散哄逃的人群里前行,他如何怀抱着最后一丝幻想,而后看到了永生难以忘怀的一幕。
怒放的蔷薇丛中,他的小公主静静躺在那里。
胸膛正中的枪口随着她微弱的呼吸涌出汩汩鲜血。她就像是一樽碎裂的琉璃盏,鲜血从四肢百骸溢出,把黄金蔷薇晕染成一片猩红。听到诺里靠近的声音,她微微侧过头来,涣散的眼瞳似乎努力辨别了一下来人是谁。
她似乎认出了那是诺里,又似乎没有,那双琉璃般清透的眼睛静静地看了他一瞬,而后便不再看他了。她对待自己的死去是如此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了一切。而最后她看向神塔上空泻下来那一束惨淡的光,没有多久,那双明净的眼瞳逐渐灰败失色,最后失去生机。
他亲眼看着莉莉安在他面前死去。
看着这个一生拘束唯诺的公主,完成了自己最浓墨重彩的谢幕。
诺里不知道她最后的时光在想些什么,但落子无悔,莉莉安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了他第三条路。她完成了整个故事里最重要的一环,创造了能刺向王室咽喉的一把刀,莉莉安完成了对他、对帝国、对在场所有人的将杀。
受命的中央禁卫军开始封锁现场。在一片混乱之中,Alpha挺拔的身姿逐渐萎顿,而后佝偻。他无力的跪倒,以头触地,不远处就是小公主的尸体,他觉得自己心都被撕碎到无以复加,可他却不能触碰、不能靠近,甚至连放声大哭的机会都没有。
而后剩下的都交给了他。从那一天开始,他活着便只有一个目的——他要将这把刀交到安斯艾尔手中。
执棋者完成了她的最后一手,而后把这场未竟的棋局交托给了她的哥哥。
但即便他如何自我惩罚、带着如何决绝自毁的心去完成这一切,都无法挽回已经发生的一切。午夜梦回他始终在后悔着——
为什么没能拦下她?
为什么没能帮帮她?
她是过去六年里他溃烂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束光,是他污糟不堪的生活中唯一的救赎。但他却以这样的方法亲手把她逼上了绝路——
“诺里。”
就在即将崩溃的边缘,诺里突然听到了安斯艾尔的声音。
不知何时,安斯艾尔已经起身,他避开了诺里的目光,没让对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安斯艾尔背向他站在窗边,声线略有颤抖,却随着话语的递进变得越发坚定:“在得知莉莉安的死讯后,我曾愤怒、我曾绝望、我也曾想要毁灭一切,让那些人为我妹妹陪葬。”
——他也确实付诸行动过。
“但在那之后呢?莉莉安已经死了——我的妹妹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独自撑起了一切,她远比我想象中来得勇敢。”
“我曾想守护她一辈子都那么天真烂漫、无忧无虑。可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始终保持天真。”
安斯艾尔低声道:“本来就是一种残忍。”
“莉莉安舍命为我推开的这扇门,”安斯艾尔赤红着眼睛回头看向诺里:“这样的一条路怎么会是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