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失格(59)
程修询点点头,“不知道现在里面有没有人。”
“走近点?”
“可以。”
于是两人肩并肩扒开芒草穿梭其间,如果不是只有这一个通向外界的通道,他们合理怀疑李家人要么全都极其瘦小要么压根不使用交通工具。
因为他们不是在开辟道路,是在道路上劈开道路。
五分钟后,他们终于逃离芒草的围困,停在房子前。
还未等他们思考下一步作何动作,前方不远处传来异动,不知道是谁带着谁,或是两人一块的,他们火速后撤藏身于一面乱石堆起的矮墙后。
意外地看见另一个人从对面方向破草而出。
对方动作熟稔,双手贴在腹部,弯着身体,他没有管那些扎人的芒草,在接近一人高的忙草田中自如穿梭。
那身影和体态不可能认错,就是方才他们遇到的“扫把星”。
李家大姨对他一副嫌恶的样子,侮辱谩骂诋毁一样不缺,他为什么还会来这里?
寻仇报复?
许亦洲如是想着,但下一秒,扫把星停在小洋房前,从随身的口袋捞出几把米撒在鸡圈里,被投喂的鸡咕咕乱叫,一股脑地拥在一处,扫把星又多撒了一把,撒完这边转头再去另一边。
他口袋里的鸡食扔不完似的,一下接着一下,等投喂玩所有的鸡,他才开始做其他事。
也不是什么想象中的坏事,扫把星抓住长进大理石范围内的芒草,几下给连根拔了,拔掉的植物被他堆在一起,扔进鸡圈里给鸡做窝。
一趟又一趟,他的腰身渐渐弯得更厉害了。
目睹他的行为,许亦洲一头雾水。
“他这是?”
程修询也摸不太清他的意图,“我也看不透。”
“他这么做说明这里是住了人的,不论企图,很大可能就是李正德一家。”许亦洲说。
程修询点头,“等他走吧。”
他们看着扫把星,包括他之后做的一系列收拾门庭的动作,他动作流畅熟悉环境,显然不是第一回这么做,且很有可能经常这么做。
大概三十分钟以后,他走了。
许亦洲和程修询才从石墙后边出来,诡异的是,扫把星没从他们来的方向离开,仍然是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走的。
许亦洲脑子一热,远远跟了上去。
走出去没多远,就一晃眼的功夫,面前便出现一间被高茅草遮得七七八八、不近看根本察觉不到其存在的一间水泥房。
扫把星打开门走了进去。
程修询跟在他身后,忽的上前轻轻拍了拍许亦洲左肩,示意他向左边看。
许亦洲照做,但眼前的一幕让他顿时忘记自己身处何时何地。
那幢小洋房和水泥房只有十多米远,就在小洋房背后,两者之间有一条石子小路相通。
也即是说,刚刚扫把星去往门前,乱草堆不是他的必经之路,从小路过去,再顺着庭院绕一圈也能做到。
他是刻意从这过去的。
两家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占据许亦洲的脑海,水泥房的门隔绝内外的声响,他没办法知道里面人的动静。
直截了当地去敲门一问也不太可行。
正当他一筹莫展之际,程修询牵着他,退出那片芒草地,重新回到原本的位置。
趁着四下无人,跟他交代:“现在开始,你充当一会周青的角色,当我的助理,而我姓许,你姓程,我是许正德的同事,我们是来慰问意外亡故同事家属的。”他抬起手,“记住了。”
“……”许亦洲微怔,却也没多说,“好。”
程修询打头走到门前,拉响门铃,许亦洲就跟在他身后,学着周青平常跟在程修询身边的样子。
里头果然有人,不一会儿,门后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脚步停在门边,没立刻开门,不用猜都知道对方是在通过摄像头观察外边,许亦洲和程修询也没有出言催促。
见是两张生面孔,那头的人问了句:“你们是谁?”
程修询挂在脸上的笑看不出一点不对,他毫不心虚,“我是李正德李哥的同事,跟他交情很好,好不容易找到这里来看看叔婶。”
那头犹豫了许久,这期间许亦洲和程修询就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半分。
终于,门开了,露出一张丰盈却无神的脸,是个五十多六十岁的男性。
他上下打量许亦洲和程修询,好似要将他们皮囊下的骨骼内脏都看清似的,令人寒战的眼神不加掩饰,转眼又消失了。
他语气惆怅,用脚尖从玄关的鞋柜底下勾出两双沾上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使用的鞋套,“太久没听见我儿子的名字了,你们进来吧。”
许亦洲和程修询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弯腰套鞋套。
走过玄关进到里屋,昏暗的灯光恍然消失,取代它的是一盏亮堂堂的精美吊灯,天花板上看不见的缝隙里嵌入灯带,即便在深夜也能将整个室内照得犹如白昼。
李父走在前边,朝着楼上喊了个名字。
许亦洲跟着向上看去,有个二十出头的清秀姑娘探出头。
“叔父,”她捻着长裙,噌噌噌跑到楼下,“你叫我?”
李父点头,示意有客人来家里,“去泡两杯茶来。”
女孩乖巧应是,以为毫无痕迹实则明显地看了眼陌生的两人。
望见柔笑的许亦洲,她忽的偏开头,匆匆地走了。
“坐吧两位。”李父说道。
许亦洲没动,他此时扮演的是一位顺从的下属,“老板”不动他是不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