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失格(95)
不记得待了多久,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他们要回平城了。
许亦洲把竹筒带去茶馆,杨必忠的反应比他还激动,许亦洲一句话没说,他便已经两眼通红,要落下泪来。
“从哪找到?你爸爸就和我提过这事,他……”
“金洲的一间寺庙。”
许亦洲只回答前半句问题,他的脑子其实也很乱。
他有种很矛盾的心理,做这么多,无非就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证实这些事情是许良甫做的,让许良甫付出代价。
但他像个傻子一样被骗了那么多年,许良甫早就谋划好了一切,就连远在金洲的希望小学,或许也是他为了掩盖罪行的工具。
已经不是单纯的痛恨了,许亦洲甚至觉得自己和他冠着一样的姓,身上留着相近的血,怎么能划分出清晰的分界线呢。
“余白梁不信佛。”杨必忠说道。
“庙里就一个僧人,应该和余白梁交情不错。”许亦洲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角度很刁钻,是他偷偷拍的,“他带我们到一个空房间,竹筒就放在里面。”
画面中的僧人直视镜头,似乎已经发现了他的动作,却没有阻止。
杨必忠见了那张照片,双手肉眼可见地发颤,含糊不清的字眼在嗓子眼绕了又绕,好半天才说出口,那是一个名字。
余白栋。
世界似乎在那一刻被摁下了静音键,许亦洲想过很多可能性,当然也没落下余白栋。
但当他真正听见确切的答案,就像等待死刑的罪人实实在在听见了枪响。
他见到的老僧和他从各个方面、或是小时候见过的余白栋不一样,甚至连那张脸都格外陌生。
许亦洲翻阅记忆,才发现自己缺失的记忆碎片零碎而广泛,很多东西他都记不清了。
可能他把谁的脸安到了余白栋的身上,或是把谁记成了他,才产生错乱的认知。
而余白栋当时看着自己的复杂情绪就不用多说了,他和余白梁的关系、余白栋为什么知道他是许家的儿子也不言而喻。
但余白栋为什么会变得那么苍老,为什么呢?
杨必忠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许亦洲自己也没有答案,当然回答不了他。
“走之前,他暗示我下个星期再去。”许亦洲说。
杨必忠思忖许久,“我让人去盯着。”
许亦洲不太放心,杨必忠自从离开小渔村之后,才开始联系昔日的故友,那些人也是许良奕的旧部,但时间过去太久,谁都说不准他们走得还是不是一条路。
许亦洲的目光太直白,杨必忠抬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他的头,落了空,许亦洲已经长得比他高了。
他收回手,放在身后,“没事,他们很可靠。”
许亦洲点点头,起身了。
“要走了吗,不多坐会?”
许亦洲摆摆手,“不了,我还有事要做。”
从茶馆离开,许亦洲回到程氏。
新活动已经上了,由原本的四个人全权负责,得到的反响很好,策划部为他们申请了一笔很丰厚的奖金。
许亦洲到的时候,曲萧落也在,他和秋有时挤在一张椅子上,和两人一块的还有一个工作室的小伙伴。
秋有时的工位背对大门,屏幕上是一副许亦洲很眼熟的画。
虽然只能看到秋有时的半张脸,许亦洲还是看到他露出罕见的呆滞表情,似乎看到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许亦洲刚走到门口,还没推门,隔着一道玻璃,他听见秋有时的声音说着:“这是许总监的画?”
曲萧落笑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亲了亲他的发顶,“对啊,许亦洲就是云舟。”
秋有时半点没因他的解释平静下来,反而认真看着他,“你呢?”
曲萧落两手一摊,“其他人都是我俩从工作室里威逼利诱来的,你说呢。”
秋有时:“……”
许亦洲走进门,其他人已经被吸引到工位旁,听见动静齐刷刷地往门口转头。
“干嘛呢。”他明知故问。
一群人没说话,除了工作室来的那几个眼神揶揄,其他四个都是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许亦洲突然有点心虚,“我不是故意不说的。”
好半晌,张婉茹开口和稀泥,“哎呀,我就说许总监从天而降没点真实力绝对不可能。”
许亦洲没说话,在一众目光中,他喊了声曲萧落。
曲萧落恋恋不舍地起身,跟他走近办公室,大喇喇地坐在许亦洲的办公椅上。
“怎么样啊?”
许亦洲给自己倒了杯茶,“可能差不多了,这边的进度也要抓紧了,我可能要提早和他……”
后半句话他没说,但曲萧落和他交心这么久,猜也能猜到他说不出口的内容。
他迟疑好半天,自己应不应该多管这个闲事,吞吞吐吐的。
许亦洲笑了一声,“干什么。”
曲萧落叹了口气,抢过他的杯子放桌上。
“你还喝得下去,组里没什么问题,小张小王二狗他们都是咱们自己带出来的人,其他四个也适应得不错,随时可以放手,秋有时那边……基本也没问题了,他在慢慢进步,我会照顾他的。”他说到这,摸了摸后脑勺,那是他焦心才会作出的动作,“你自己呢?”
许亦洲抬眼,疑问意味明显。
“你和程修询没有一点感情谁信啊,你舍得?”
许亦洲抿唇,“怎么不舍得。”
曲萧落几乎要被他气笑,“你舍得就怪了,他成天跟着你来回跑,日理万机的程大少爷啊,对你没点想法这么帮你图什么?你以前听我跟你唠都不爱搭理,前段时间突然问我程家的事,你说呢,明不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