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海(105)

他不知道自己对苏铭的感情究竟是多久开始变质的，兴许是在与他重逢的那一夜，或许还更早。

但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对方时，苏铭已经被他伤透了心，打定主意不会再爱他了。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另一个人待他如生命。

意识到这一点的程旭，情绪正逐渐走向崩溃。

“您好，程部长”苏铭的身体在陷入短暂的僵硬过后，又恢复了原来中规中矩的样子。

他知道对方现在在“金星—驻热星球大使馆”里任职，索性直接叫出了他的官职。

两人如今的身份实在是不易有太多牵扯。

程旭清楚，但心里还是不免会因为对方格外疏离的语气，而感到微微刺痛。

按照基本的礼仪，苏铭走近程旭，朝他弯腰90℃，行了个标标准准的颔首礼：“许久未见，您的身体近来无恙？”

程旭算了算，自己大概得有半年没见过对方了，旋即下巴轻点：“托你的福，我很好，倒是你好像要比之前瘦了点。”

受史密斯威尔的驱使，苏铭这几天正忙着带兵到实战基地操练。

近些天热星球和冥王星的关系明显紧张，战事告急，全热星球上下没有哪一处军营是懈怠的，纷纷暗潮涌动，紧锣密鼓的对自己所属的区域，进行布防。

“作为属下，操心一点也在所难免。”

苏铭骨架绷的很紧，就像真的在和领导谈话那般，目不斜视，且毫无感情的有问必答。

程旭被他过分坚硬的态度刺的很不舒服，他想为先前的事情道歉，可临到嘴边，脑子又像粘了团浆糊似的，令他几欲开口，而后又面露难色的生生忍住：“阿铭…”

他还像小时候那样叫他。

就好像他那么做了，两人的关系就能回到起初那样。

“程部长”苏铭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想都没想就出言打断：“工作时间应该叫称职务，这点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男人的冥顽不灵让深陷自责情绪里的程旭神情突然变的僵硬，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苏铭”，他道：“你够了”。

但这句话程旭说出来便后悔了。够了什么够了？够什么了？

他说这话是还嫌两人的关系不够僵么？

苏铭却在这时发出一剂冷笑：“我原本以为既然是道歉，那么程部长多多少少会做出些道歉的样子，结果这才多久你就耐心全无，看来你所谓的歉意也不过如此。”

从发现对方背叛以来，苏铭也给程旭很多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机会，奈何眼前人不珍惜，将他的一片真心一次次方弃之敝履。

既然如此，苏铭也不会上赶子求人喜欢，还不如借此机会，一拍两散。

苏铭离开的气势决绝，程旭怎么拦也拦不住。

争执间，程旭手中的档案袋被苏铭一个向后扬的动作，掀翻在地，露出里面纷纷扬扬，像雪花似的四下散开的纸页。

他神色狼狈，慌忙去捡。

档案袋内装订的内容涉及机密，无论丢了哪一份，产生的后果程旭都无力承担，因而程旭这时也顾不上逐渐远去的苏铭，心中只觉得委屈，他觉得要是放在以前，对方肯定心疼自己都来不及。

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纵使程旭再后悔，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也无法更改。

那么想着，程旭终是忍不住，一脸的颓唐的坐在地上，捂脸抽噎起来。

然而片刻之后，他的余光便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伴随着啪嗒一声轻响。

男人右脚回拢，皮靴轻扣脚跟，在程旭面前站定。

去而复返的苏铭近乎沉默的看着地上的青年：“哭什么？”，他俯身捡起地上的纸页：“该哭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么？凭什么你哭的那么大声？”

程旭的眼神难以聚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猛地站直了身体：“你、你回来了？”

“不希望我回来？”

“不是！”程旭当然希望他回来，但他这个人从小嘴笨，说不来什么软乎话，纠结了半天，才结结巴巴的开口：“我就是有些好奇，你刚才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现在又选择折返回来了？”

兴许是他的话戳到了男人痛处。

苏铭双唇紧抿：“闭嘴”，他的眉头蹙成川字型：“我做什么和你无关。”

湖面的清风为胶着中的两人带来一丝清凉。

程旭一个没拿稳，手中的纸页便又飞了起来。

“啊！”他惊呼一声。

与他一同伸出去的，是苏铭被制服包裹的严丝合缝的手臂。

两人的手指隔着薄薄一层纸片贴在一起。

慌乱之余，程旭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率先松开了手，他眨了眨眼，过了好久才想起这份文件的内容不能为任何外人所看到。

“对不起，但是你能把这份文件先还…”给我吗？

不料，在他扭扭捏捏的这几秒时间里，面前的男人已经先一步把视线落在手中的公文上。

这是一封绝对加密的公文。

公文的上方有金星情报处盖下的红头印章。

苏铭大致把上面的内容扫了一眼，他没有偷看别人东西的习惯，所以能做出这样的动作，完全是出于身体下意识的反应。

“你要和夫人去南部？”

苏铭的声音不怒自威：“还要和他以卧底的身份，混入卡萨兰因部落？”

前几天谢景云呈交上去的调查申请终于有了结果。

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弄清加伱一族是采用何种手段控制人的神智，金星上层几乎是立刻批准了谢景云的调查申请，并要求程旭和他以当地土著的身份，混入南部，至今具有加伱教传承的——卡萨兰因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