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海(119)

“这雨下的太大了，不行咱就回吧。”

程旭被淋的身上的衬衫透湿，他抹了把脸，神情不无狼狈。

谢景云闻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从出发到现在，时间已经整整过去六七个小时，倘若对方早些时候说回倒还好，可如今小船已经驶离港口，这个时候让他掉头…

“不行”谢景云当即否决：“雨下的太大了，想必港口风浪也大，如果强行返航，船只很有可能无法靠岸。”

两人一时进退维谷。

一番纠结之下，程旭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反正现在事情都这样了，那就搏一搏，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也一定能找到新的登陆口！”

船上有设备不能淋雨。

于是谢景云便把身上的救生衣脱下来全程护着。

等两人完全驶进海洋中心，前期用来控制方向的船桨也就没什么用了，剩余的路程需要根据海上具体的风速以及海水流向，来具体看看怎么走。

谢景云从包里找来已经被海水浸的润湿的演算纸，毕竟如今条件有限，比起更快捷的算法，他们只能采取更加原始的人工验算模式。

程旭负责用仪器测量航海途中遇到的各种数值。

两人虽是第一次行动，但彼此分工明确，默契的好像之前就已经合作过很多次了。

PVC材质的地图被谢景云卷成一摞，然后又沿着船底铺开：“按照现在这个走向，我们将在明晚八点左右进入一个海峡，海峡两侧有连接附近运河的贸易口，如果顺利，我们可以沿着这个贸易口进行着陆。”

只是这边程旭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见对面谢景云又一脸心事的缓缓开口。

“不过…”

不过现在海面风向不定。

谢景云在来前也了解到，南部现在正处于季风气候。

联系彼时的气压带，风带…

“一旦途中遭遇恶劣天气，我们很有可能会偏离既定航向，往这个方向走。”

程旭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是南部最令人闻风丧胆的食人谷。

海上天气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天空陡然放晴。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谢景云和程旭，一直以来都紧绷的心弦不由得同时懈怠下来。

在漫无边际的海平面。

无事发生无疑是最棒的好消息。

程旭从背包里翻出两套新衣服，他一套，谢景云一套，两人在收拾完船底的残局之后，很快就毫不避讳的脱掉身上的脏衣服，赶紧换上。

蔚蓝的天空时不时就有几架战斗机划过。

谢景云看到了，用手轻轻指了指：“他们要飞往哪里？”

程旭抬头，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莫名。

“兴许是南部战区。”

这几天，谢景云即使在家里，也刻意去避免接触与战事有关的消息。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

他怕自己留恋的东西太多，就会主动出言挽留，也怕战场上传来一点点噩耗，就会让他一直以来，努力维护的心境全盘破碎，眼下的情况就是，他必须百分百的专注手中的事情。

“景云，我知道这一趟跟我出来，肯定是为难你了。”

紧张的脑力活动之后，两人迎来了为数不多的贤者时间。

谢景云的视线从天上的几架战斗机前一扫而光，他摇了摇头，顺势坐下：“没什么为难不为难的，这都是我愿意的。”

加伱教这个项目一直以来也是谢景云在跟。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

就这样在海上虚无缥缈的漂泊了一天，第二天傍晚，谢景云突然发现自己的头顶聚集了一片厚厚的乌云，海风狂啸，将周围的波涛掀至两米多高。

程旭被如此阴冷的大风吹的打了个哆嗦，从睡梦中醒来。

刚一睁开眼，就见面前的谢景云正穿着一件单衣，高高站在船头，手里举着风力探测仪在量。

“谢景云！你他妈给我下来！”

被面前一幕吓得脸色全无的程旭，三两下就从刚刚的松懈，全面进入警戒状态。

谢景云恍若未闻，专心致志的记录下手中的数据：“10，15，22，25…”

也是在这时，他猛地一回头，面色凝重：“旭哥，新的一轮风暴快来了。”

不是之前下的那点毛毛雨，而是风暴，一场能将整个海洋掀翻的海洋风暴，马上快来了…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给两人留下充足的应对时间，几乎顷刻间，头顶的乌云就以摧枯拉朽的架势落下倾盆暴雨。

“艹”

一向性情稳定的程旭面对如此突然的消息，这次也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谢景云更是一个箭步，拉起帆板，想尽量在风浪正式来临之前，躲避震感较强的中心地带。

小船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晃荡，谢景云的眼皮猛跳，赶紧将船上的设备紧紧护住：“旭哥，快拉住船帆！”，他扯着嗓子低吼，然而在他的背后一场近乎浩瀚的波涛朝他奔涌而来。

看的程旭整个人都定住了。

“来不及了，景云…”

说着，巨浪啪的一下形成高墙，然后再狠狠砸下。

几乎是眨眼间的事情，刚才还如一叶扁舟漂泊在大海的小船，下一秒已不见踪影。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

在日光的炙烤下，谢景云逐渐从令人不适的噩梦中清醒，转而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的四肢有种被人猛揍一顿的钝痛。

“嗯…”

骨骼仿佛全都重组了一遍。

谢景云轻声抽了一口气，然后抬起眼皮。

头顶过于刺目的太阳让他当即用手掩住眼睛，偏头看向四周的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