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糊(116)
方竹轻轻叫他:“何之轩。”
何之轩说:“我接你去?”
方竹摇头:“何之轩我等你吃晚饭。”她顿一顿,“在学校的梧桐树那里。”再顿一顿,小心翼翼地,“如果你忙你就说,我们可以改天。”
何之轩说:“你待着,我就来。”
挂上电话,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家里的阿姨,嘱咐晚饭如果做好就搁着,今晚他们不回家吃了。才说完,手机上出现一条短信,是杨筱光的。
“竹子,我爱你,不用加班了。”
方竹的唇角轻轻上扬,她回复杨筱光。
“阿光,我也爱你。”
她又回到当初的梧桐树旁。
这棵古树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日本人的飞机大炮轰开吴淞口,把校园夷为平地,偏偏就幸存了这么一棵梧桐树。
当年谈恋爱时,他们也闹过别扭。一闹别扭她就来这里绕圈子,她想她在这里头一回向他表白,这棵树就好像被通了灵性,能知道她的爱情世界里的喜怒哀乐。
离婚以后,她没有来过,就怕自己的喜怒哀乐在这棵梧桐面前变得软弱可笑。
她极力回避着当初的一切,又极力想念。
方竹在梧桐边上绕了一圈,没有找到卖鸡蛋饼和盐酥鸡的小摊,这里的黑暗料理街老早被夷为平地,马路两遍统统是合法营业的大小餐厅。
她不由气弱,又转了两圈,还是找不到。
这样走来晃去,耽误了些时间,一会儿何之轩的电话打了过来,问她在哪里,她才气喘吁吁又跑回了梧桐树那头。
何之轩就站在树下,永远是整齐肃然的模样。
梧桐树高高耸立在他的身后,像一柄巨大的伞。他就像撑着一柄巨大的又坚固的伞在等着她。
方竹回到了他的身边,说:“小何哥哥,找不到卖鸡蛋饼和盐酥鸡的。”
何之轩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手指,让她呼痛。
很久以前他们吵完了架,何之轩就用这样的手势来回敬她,而后一切都能烟消云散。
方竹但愿如此,她捂着额头望住他。
“那边的日本料理店不错,你的好朋友夸三文鱼新鲜。”
方竹摇头,何之轩就皱眉头了。
她说:“可我还是想吃鸡蛋饼和盐酥鸡。”
后来他们一起去了超级市场,何之轩买了香酥鸡腿的半成品,还有千层饼的半成品。回到家,阿姨已经下班了,两个人手忙脚乱在厨房折腾了一通。
方竹笑起来:“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行。”
何之轩不擅长用炒锅烹饪,香酥鸡腿一半是焦的。方竹做的千层饼倒是还可以吃,好在阿姨今晚做了咕唠肉,夹在千层饼里头,倒也不失为一顿合意美味的晚餐。
方竹吃的手指上都沾了些咕唠肉的番茄酱,一副邋遢的模样。何之轩却能吃的一丝不苟,半点残渍都没有沾到嘴上。
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了。
方竹瞪着自己的手指,不得不认清这一点。
何之轩握住了她的手指,拿餐巾纸一点一点擦干净。细意又认真。
方竹只觉得鼻子酸。
“何之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耐心?我做错了这么多事情,这不是对得起你对不起你的问题,而是我整个的影响到了你,让你这么辛苦——”
何之轩握着她的手指,逐渐收紧,不动,他手上的温度流转到她的手上。他不让她再说话。
'“方竹,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想工作以后面对的是空荡荡的一个家。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好日子,我是很想过的。除你以外,我不知道还有谁能给我这种渴望。”
方竹勾住他的脖子,将一头一脸深深埋在他的肩窝中。
这几年,她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在他的面前,把眼泪流的这样肆意。
她说:“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我把太多东西从你的身边夺走。”
何之轩抚摩着她的发,他说:“方竹,你们家的教育就是不让别人欠你们,也不欠别人。你喜欢我,偏要我也喜欢你;你爸不见我爸妈,却又打了款子到我的户头上。和你们打交道,是挺吃苦头的。可你们自己更吃苦头,把什么都堵在心里,没意思。”
他说:“方竹,我们是能好好过下去的。你不肯不敢,可以,我来。”
也许这就叫恋爱
杨筱光明显感到这两天领导的心情非常之好,不在明面上看出来,也在领导的举手投足间感觉出来。她以为是错觉,不过听到老陈向部门里几个小年轻说:“夫妻生活和谐是对工作情绪的一种促进。”
她倒是受教了。
她头一次知道契合的感情,可以对心情有这样大的影响,连精神面貌都会改善。
现在有这样一个人,每天发短信,通电话,一句话,一个呼吸,就是她所未知的那个情感世界。
她原本不知道这个感情世界的力量,如今终于了解。
连旁的人也能看出来,苏比送快递给她时,就说:“小杨,你最近――漂亮了很多。”
杨筱光抬起脸,露一个灿烂的笑容:“奔三了奔三了,我真惭愧啊!”
他才二十弱冠风华正茂,想想自己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她发短信给潘以伦:“我最近在看《魔女的条件》。”
潘以伦最近很忙,很久才回短信给她:“你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杨筱光还没来得及答,就看见何之轩站在办公室门外冲她招手,她屁颠屁颠去向领导报到。
何之轩安排她新工作:“比赛结束以后,潘以伦会正式转到电视台辖下的娱乐公司,‘天明’和我们公司的相关手续也会继续完善,老陈主要来协助我。云腾的发布会由你担任项目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