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从未堕落(出书版)(79)
李思齐看着我,眼神阴晴不定。
我笑着说:“你好,我们是思齐从小玩到大的老同学。我叫梁佳瑄,这是傅心扬。”我伸出手,与新娘握手。
傅心扬突然在后面加了一句,“她男朋友。”
我身体一僵,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倒是看见那位女孩的神情一松,“佳瑄姐,我常常听思齐提起你。”
“思齐,这就是你不对了啊,大家都是朋友,怎么不给咱们的小弟妹提提我呢?”
灯光暗淡,我一直没注意到李思齐的脸色,只是听见他说:“我干吗要在自己女朋友面前提别的男人?”
众人哄笑。
我回到位子上坐下,傅心扬跟着坐过来。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什么?”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医院那桌就老往这边看,你没看见那女的刚才一走进来就在四处瞄人,你还在那儿装什么无辜呢?”
“啊?”
“你不会想思齐结婚的第一天晚上就跪搓衣板吧?”
我叹口气,轻声说了句:“谢谢。”
KTV里吵得厉害,大伙都在起哄,一会儿让新郎唱歌,一会儿要让新人情歌对唱,一边唱一边还要变着法儿地捉弄他们。大多是李思齐医院的同事还有他的大学同学,因为彼此认识,所以闹得不亦乐乎。
待了一会儿,我跟傅心扬就借口离开。李思齐没说什么,倒是那小新娘拉着我的手,叫我明天早点儿来,还问傅心扬:“傅哥哥,你什么时候娶佳瑄姐啊?”
傅心扬搂着我,笑着说:“快了。叫你们家思齐赶紧存钱哈,要他连本带利还回。”
我们走出去,空气为之清新。
“走走吧,散散酒气。”我对傅心扬说。
两个人绕着江边的滨江大道散着步,十二月,已经是冬天了。我有些冷,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傅心扬把他的围巾围在了我的脖子上,绕了几圈,脸遮住了一半,打了个结,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别着凉了。”
“傅心扬,不要对我这么好。”
傅心扬停下来,看着我,欲言又止,后来又换上了傅心扬式的招牌笑容,“你冻傻了吧?”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不过才一年,同样的路,没有烟花,可是人已不在。
“有没有什么惆怅的心情想要抒发一下?”傅心扬打趣我。
“惆怅什么?我替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唉,又一个好男人被放走了,佳瑄,你快成灭绝师太了吧?“
”你怎么不说我是李莫愁。“我白他一眼。
周围突然静了下来,我跟他都没有说话。傅心扬哼着歌,一开始只是旋律,后来我才渐渐听清楚,原来,是那首《旅途》。
这是个旅途
一个叫做命运的茫茫旅途
我们偶然相遇然后离去
在这条永远不归的路
我们路过高山
我们路过湖泊
我们路过森林
路过沙漠
路过人们的城堡和花园
路过幸福
我们路过痛苦
路过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
路过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高一的时候,我喜欢上了卡带里那个神情忧郁声音单薄的男生,我听他唱《白桦林》,听他唱《那些花儿》,听他哼着自己的心情,诉说着别人的故事。那一年,傅心扬学吉他,坐在学校操场的台阶上,我坐在他的旁边,听他用不熟练的和弦弹着那首《那些花儿》。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幸运的是我曾陪她们开放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想她: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她还在开吗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去呀
她们已经被风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还没讲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
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
好在曾经拥有你们的春秋和冬夏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我轻声地吟唱,”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一直哼到自己眼眶湿润。
”我还记得那盘卡带,是思齐送给你的吧?“
那天放学,他走到我面前,递给我那盘卡带。旁边有人在起哄,还有人在笑他,”要送就送CD嘛,送卡带多老土。“
我笑了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卡带上的封面。一片金黄的麦子,内封是那个身着白色T恤的少年,背景是一望无垠的田野,灰暗的天空,他站在那里,守望麦田。
”傅心扬,要是我们永远都长不大,该多好!“
永远都不长大,就不会有别离,就不会有伤感,就不会有旅途上的路过与错过,就不会终有一天,从彼此的生活里淡去,蜕变成记忆里的一抹背影。
从今天一见面到离开,李思齐没有对我说过一句话。
说不伤感是假的。可也只是伤感而已,不是觉得错过了可惜,只是觉得从今往后,真的再也没有人站在我的身后。
我转过身去,背后空无一人。
记忆里的白衣少年,后来的谦谦君子,终于分道扬镳,他转身,走向了另一条岔路口,人海茫茫,散落天涯。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认识李思齐的时候,我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