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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花盛开的春天(出书版)(69)

作者: 人海中 阅读记录

她应该把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贴在床头上,还有农夫与蛇。

闻喜没有回答,汪海潮说完这句话以后,也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她到这里来也是鼓足了勇气,但是见到闻喜的一刹那,她那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像肥皂泡沫一样消失了。

她委屈得只想号啕大哭。

闻喜紧张地看着海潮的脸,那张脸上原本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她觉得海潮就要哭了。

她没见过她哭起来的样子,有些人生下来就是该被人疼爱的,就像汪海潮。

闻喜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她对海潮伸出手,又收了回来,她有些不敢碰她,怕她一碰就落了眼泪。

闻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汪海潮已经在哽咽了,她两眼泛红地看着她,声音都变了样。

她说:“小喜,你要把大哥抢走了是吗?”

6

闻喜拼命摇头,她在一种急于要证明自己的焦急中张口结舌起来,她可以冷静面对任何人,除了海潮。

她该怎么解释呢?再说一遍我一定会走的?

汪海潮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已经憋了太久了。

“我看到你们在医院里……他喜欢你,我知道,他喜欢你。”激烈的情绪让她语无伦次,她在一个剧烈的抽噎里吐出最后一个破碎的句子,“他想亲你,他到现在都没有亲过我的嘴呢!”

闻喜连嘴唇都白了。

她觉得自己一定得说些什么,但在哭泣的海潮面前,什么都是苍白的。

她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呢?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都知道,只有一件事情是她该做的,就是彻底消失。

闻喜努力了又努力,终于发出了声音。

她听到自己说:“你回去吧,海潮。”

海潮震惊地抬头,她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痕呢。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还有比这更冷酷的回答?

海潮用泪眼看过来,闻喜把头别过去,不愿与她对视,她知道海潮震惊,但有些话说出来不如做出来。

闻喜在心里轻轻地补充:但你不会再见到我了,我保证。

汪海潮走了,拍门而去,闻喜站在阳台上,目送她离开。

年轻女孩子的背影都是怒气冲冲的,闻喜可以想象到她的愤怒。

她回到屋子里,海潮带来的那个袋子还在桌上放着,袋子已经倒了,里面有水渗出来,她看到露出来的冷冻食品的一角,还看到几罐啤酒。

这些东西一定不是送给她的,她也没资格享用它们。

闻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把方远给她的手机找出来。

手机里只有方远的号码,她看着它想一想,又放下了。

她找出纸笔,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上面写她会自己找个地方住下,另外她不会食言,开庭那天她一定会到。

她把钥匙留在纸条上面,提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去,走到门口又回头,从脖子上把那块长生牌也扯了下来,和纸条放在一起。

闻喜下楼,手里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包,里头是简单的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个信封,装着五百多块钱。

这就是她全部的财产了。

衣服和钱都是小武收拾好送到医院里给她的,她在小武那儿才待了一个多月,吃住全在店里,但小武一定要给她开工资,她不要还不高兴,说她看不起他。

她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小武了,不知他现在好不好。

但她也不能再去见他了。闻喜走在路上,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过自己。

她过去总觉得,一定是有什么错了,所以自己才会遇到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但现在她知道了,错的一直是她自己。

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否则她的亲生父母不会放弃她,爸爸妈妈在她与乐乐之间选择了乐乐,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然后她把噩运带给了方远。

光是这两个字都让她心脏抽痛,如果没有她,一切都不会发生。她拖累了他,让他陷入险境,她差一点就害死了他!

现在还加上海潮。

他救了她,一次比一次危险,他看顾她,她从未得到过那么温柔的对待,他还给了她那块长生牌。

有一个刹那,她以为她已经与他合二为一了。

但那只是个幻觉。

他对她说:“小喜,我不能留在这里,你知道……”

他还说:“我得走了。”

再也没有比这更对的决定了,她早就该离开,找一个角落安静地生活下去,不再把噩运带给其他人。

闻喜在最近的一个公交站上了最先出现的一辆公车,公车路线很长,摇摇晃晃至少二十多站,她在终点站下车,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街区,街道很窄,路边有许多面目模糊的小店。

闻喜找到一家很小的招待所,最便宜的单间,一晚上三十块。

招待所问她要身份证,闻喜撒了个谎,说身份证掉了,还在补办,他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要她填了张简单的登记表。

填表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就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她已经很久不用自己的原名了,所有人都叫她小喜,包括方远。她没有在公安局的表格上填自己的真名,她怕自己会被送回去,然后被视若无睹,或者更糟,被父母再牺牲一次。

而现在,她连小喜这两个字都不想再用了。

上楼的时候,闻喜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她想他们可能是把她当成一个离家出走的傻姑娘。

房间真的非常简陋,地板咯吱咯吱响,走上去黏糊糊的。床板上铺着几乎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条纹床单,白色的被套已经成了黄色,窄小的厕所里只有一个蹲坑,带着点点可疑的污渍,一根塑料水管接在一个生锈的龙头上,既冲凉又冲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