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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重生](33)

你不走我走了。

锣鼓唢呐声由远及近。

昨日夜里便在城门口徘徊的花车正在靠近。

是天水祭。

谢折风在看着那花车。

这人……是在等花车?

门口把守的修士适时说出了安无雪心中疑惑:“这是天水祭的花车,上头放着照水城民每家每户摆上去的花,城主用法诀封存过,让这些花数月不凋,直至天水祭结束。”

天水祭到底是什么?

千年前从没有这东西。

听名字是祭奠,可看照水城歌舞升平的样子,又像是庆典。

他见谢折风只是看着花车,没说什么,便拿鸡毛当令箭,问把守的修士:“我之前是个凡人,但我这位朋友从落月来,没见过照水城的天水祭,这位道友可否为他解释一二?”

看门的修士爽快道:“当然!你这位朋友就算不知道天水祭,也肯定知道楼水鸣城主和四海万剑阵吧?”

谢折风耳朵似乎动了动。

但这人并没有打断修士。

“四海万剑阵还是你们落月峰的那位……哎,我这么说你们别介意,就是那位首座立下的,喏,你在照水城任意一处抬头,不都能见到那柄巨剑吗?那就是四海万剑阵的其中一角,照水剑。

“据说阵纹落下那天,不知出了什么变故,阵法缺少大量灵力,无法落下阵基。那位首座让楼城主祭剑填补灵力空缺……楼城主为了照水,自刎于照水剑前,这才给四海万剑阵奠定了阵基。”

花车更近了。

花车中央,舞姬在乐声中起舞,花香飘荡而来,随风而至的花瓣如同五颜六色的雪片,滚滚而落。

谢折风抓着春华的剑鞘,指尖似乎在逐渐用力。

“……先辈们觉得剑阵不吉利,天水祭一开始是祭奠楼城主的,大家会在巨剑旁放点花或者是贡品。

“可在两百年前,照水城突然出现了一个渡劫期的魔修!那魔修疯了一样,竟然在城主府门口引动滔天浊气!照水城经过仙祸大劫,青黄不接,没人能匹敌渡劫期的魔修。

“沉寂了六七百年的照水剑突然迸发出凛冽剑气,将那魔修钉在地上,兵不血刃地解了照水之危。”

花车旁,凡人孩童捧花追逐,嬉笑着跑过,口中哼唱着歌谣。

歌谣的内容,同那守门修士所说的话如出一辙。

两百年前的一场意外之下,照水城民这才发现,照水剑其实无声无息地护佑着照水城。

四海万剑阵钉着天地四方,不知在无形之中,涤荡了多少浊气。

自此,每逢十年,照水城便会有足足持续三个月的天水祭。

是祭奠亡者,也是还恩照水剑的庇佑。

花车路过城主府,开始缓缓走远。

谢折风终于收回目光,问道:“你说魔修被照水剑钉在地上,照水剑没有直接诛杀魔修?那魔修后来被如何处置?”

“后来就是你们落月峰的人来了啊,”修士说,“那个魔修被带回落月峰,镇于苍古塔,都两百年过去,应该已经在苍古塔中神魂俱灭了吧。”

谢折风不再追问。

“回客栈等消息。”这话是对安无雪说的。

“谢道友似乎很喜欢看这辆花车。昨夜看了一遍不够,今日还在看。”

“昨夜我也说过,我有一位故友,从未看过这些。我想替他多看看。”

安无雪嗤笑道:“谢道友的故友可真多。”

“不多。”

安无雪笑容一顿。

他没说话,谢折风却兀自接着自言自语般道:“都是一个人。”

第16章

都是一个人。

说者似是在说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低低的嗓音随着花车旁的锣鼓声一同飘远,消散在孩童笑语中。

这话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

快到安无雪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听谢折风提过好几次“故人”。

除了上一回他听出是自己之外,他从未在意过。

浮生渺渺,能在出寒剑尊口中称得上一句故人的,双手数不尽,其中最不可能的就是他。

但现在谢折风却和他说,所提所言,皆是一人。

这怎么可能呢。

这怎么可能。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

谢折风似是心中另有其事,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花车走后,这人看向那城中央承天入云的照水剑,眸色幽幽。

须臾。

谢折风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安无雪茫茫地跟在谢折风身后。

照水城歌舞升平,白日摊贩列于两侧,行人繁匆。

凡人与修士共存之地,修士一般不会平白无故凌空而行,他们一前一后,隔着川流,就这般走回了客栈。

直至谢折风走到了房门前。

安无雪还立于阶梯中段。

他抬眸看着谢折风的背影,倏地问:“谢道友,你说你想帮你的故友多看看照水城的人间——他不在了吗?”

谢折风的背影似是僵了一下。

这人没有回答。

出寒剑尊即便用大成期的分身乔装出行,又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辟谷期的炉鼎有问必答呢?

但他已经得出了答案。

谢折风口中的故人,居然当真是他。

他轻笑了一声。

心中茫茫散去,不可抑制的荒谬感冒上他的心头。

谢折风这算什么?

是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千年高处不胜寒的某些刹那,想起他这个曾经为师弟呕心沥血最终却误入歧途不得好死的师兄,一念之间有些许缅怀?

他曾以为谢折风不放过他手中符纸的蛛丝马迹,只是为了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