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焰看不到, 他后靠在松软的枕头上，双手举着游戏机，眼睛却没有看屏幕，他眼神有些飘忽，甚至称得上失神。

纤长的睫毛不停的在眨，水汽在眼底弥漫，眼睑都有些泛红。

因为后靠在枕头上，又高举着游戏机，如果他不直起上半身，是看不到殷承雪的。

只能感受到男人很烫的手，让冰冷的药膏都变得温热，都要融化了。【这是在上治疗小腿淤青的药。】

他忍不住咬紧了嘴唇，吞下那种模糊的气音，可是男人只有略微一揉小腿的淤青处，就会产生破损静脉被触碰时而终于后知后觉的酸涩疼痛。

磕碰的伤口被上药的时候，有些疼。

顾焰忍不住想跑。

那只大手就会预判般把他拽回来。

渐渐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点气味，床头的安神香被男人带着药膏的手，快速的点上了。

顾焰双眼失神的盯着游戏机的屏幕，脸颊忍不住往枕头的深处去埋，他头发蹭乱了，盖住一双泛红的眼睛，整个人闷在枕头里，因为上伤药的动作，阈值很低的机体没出息的产生了一连串的动作电位，各个电位顺着机体蔓延，一路到了大脑皮层，让他产生近乎战栗的错觉。

【这是在写他被上伤药的反应，哭了。】

他发出模糊的气音，带着点哽咽，像是呜咽的小猫。

这动静很小，又隔着松软的枕头，本不应被察觉。

但在安静的近乎无声的卧室里，除了急促的呼吸，那点气音被无限的放大，让殷承雪陡然停了手。

他松手时，蜷缩的泛粉的脚趾先是后缩，一个劲儿的抖，宛若电位紊乱，之后，又试探性的怯怯的伸过来，甚至靠前了一点，踩住了他滚烫的手背。

趾高气昂的作态让殷承雪沉默，他垂着的漆黑眸子隐隐泛红，带着一种莫大的克制，略微一呼吸，那种感觉就会更加强烈，几乎要压不住。

几分钟后，他抬头，深深看着侧身缩在枕头里的人。

腿并的很紧，像离开水就会死掉的美人鱼，因为羞耻，又或是闷热，连膝盖都有些泛红。

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看到很凌乱的头发和枕头上的褶皱，像是不知道怎么被人蹭过了。

在殷承雪停下动作之后，连细微的擦药声都消失了。

只剩下呼吸声。

急促的，沉重的，压抑的，刻意放缓的。

两个人的呼吸交叠在一起，听的人莫名耳热。

极度的静默里，没有人说话。

几分钟之后，殷承雪将手上的治疗淤青的药膏擦掉，他站起身，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自己两秒，随后无视，近乎无声的径直走到了顾焰面前。

因为人在床上，他不想上床，于是在地上绕了一圈，到了顾焰脑袋趴着的地方，半蹲下来看他。

"……说话。"

得益于他的高个儿，蹲下时也几乎比床要高点，这样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顾焰埋进枕头后裸露的小半个下巴，和一张被咬的有些狠的嘴唇。

男人眼神暗沉，没有多看，他极其低哑的说道。

声音很轻，近乎有种温柔的错觉。

他这话说完，就看到顾焰肉眼可见的抖了一下，脖颈的红仿佛更明显了一点，甚至出了细汗。

那些汗珠很薄的贴在他的脖颈上，顺着他的呼吸起伏。

殷承雪垂眼看了一会儿，他忍不住抿紧了嘴唇。

牙根隐隐发痒。

很想咬他。

咬上去会哭吧。

已经哭了。

娇气。

他克制的伸手，亲手将那张被闷的潮红的小脸从枕头里单手托了起来。

顾焰的脸颊也是湿的，他察觉到男人的动作先是僵硬，随后快速伸手，忙不迭的做出推拒的动作，另一只手艰难的想把身后的被子抖开。

这一系列的动作对他而言似乎有些复杂，在他极力低着头去找被子的时候，男人还是看到了他眼尾的泪珠子，将落未落的，此时顺着黑鸦羽似的纤长睫毛往下掉，带着惊人的破碎感，鼻尖红的，脸颊和眼睑还有眼尾都是红的。

湿漉漉的眼睛有些躲闪的低垂着，这次，这双眼睛彻底湿了。

惊鸿一睹。

殷承雪久久僵在了原地，他.的厉害，有种可怕的冲动传来，让他甚至怔愣了两秒，才死死克制住那双想要强迫捏起顾焰下巴的手。

他僵硬的抖开身后的被子，把人整个盖住了。

铺天盖地的裹起来之后，他才意识到忘了把顾焰的脑袋给露出来。

那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待着被子里一动不动，被子因为重力落下来形成一个很小的阴影，让顾焰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男人吐出一口灼热的气，他捏了捏眉心，将被子掀开一个小口，低哑道:"出来。"

过了会儿，带着鼻音的声音铁骨铮铮的响起:"我不。"

那声音软极了，闷闷的。

殷承雪刚刚耳边一直是这道声音。

发出他的主人自以为遮掩的很好的微弱叫声。

明明识趣的人现在就知道，顾焰不想见人，他需要独立的空间，殷承雪该走了。

但男人似乎就没这种想法。

他甚至拧眉看了会儿地板，学顾焰在家那样，屈腿坐在了地板上。

两人本就是一个床上，一个床边的距离，又挨得近，殷承雪只要伸手，就能把那一团一动不动的顾焰给抱进怀里。

他盯着被子，两根手指掀起一个小边让顾焰通风呼吸，手掌隔着被子随意的放在了顾焰的后背上。

随后他低哑的问道:"……为什么哭。"

"感觉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