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福晋(159)
德隆两条腿都包扎得严严实实,用夹板固定着,在拆绷带之前,生活起居都得靠丫头照顾才行。
打断双腿,扭动关节,那种撕裂般的痛楚,连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
德隆在醒来之后,又晕过去一次,这才把两条腿的骨头都给重新接续好。
虚脱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包括雅尔江阿、博哲和两位大夫,都仿佛打了一场大战,浑身都没了力气。
郭佳氏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博哲坐在床前的春凳上,德隆平躺在床上。
“额娘。”
博哲站起身来冲她欠身行礼。
郭佳氏摆一下手,走到床前,见德隆闭着双眼,脸上透露出一种彻底解脱后的安详。
一路上,她脑子里都在回想晕倒前看到的画面,刺破肌肤的骨头茬,苍白如纸的脸色,和那种仿佛已经死过去的感觉,都让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个儿子真的已经失去了。
就是这种对失去的害怕,让她失了方寸,在听说凌波将她抬离这个院子的时候,才会突然愤怒,挥手打了她。
万一就在当时,德隆出了意外。
她不敢想象。
陷入在沉思中的郭佳氏,没有听到博哲在旁边对她说的话。
“大夫说,大哥的腿骨已经完全纠正过来了,但是筋脉阻塞的情况却比预想中还要糟糕一些,将来重新练习走路,恐怕要更加艰难……”
博哲说了两句,见郭佳氏只是看着床上的德隆,并没有在听,便住了嘴,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从德隆的院子回到自己夫妻居住的院子,不算太远。
进了院门之后,他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静,太安静了。
凌波对下人一向宽松,这院子里的丫头素来活泼,就算主子都在的,也总有些动静,显得有人气,可是今天却好像所有人都集体消失了似的。
博哲皱着眉,往上房走去。
绣书和瑞冬挑帘子出来,眉间都是愁云笼罩。
“出什么事儿了?”
博哲开了口,绣书和瑞冬一惊,这才发现他已经回来了,赶忙蹲身行礼。
“爷回来了。”
“恩。”博哲嗯了一声,疑惑道,“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少福晋呢?”
瑞冬咬着嘴唇,脸色发僵。
绣书轻声道:“少福晋在屋里躺着呢,爷,爷去看看吧。”
博哲蹙了一下眉头,两个丫头的神情都不太对。
他不再多问,挑了帘子就进去。
外屋没人,一片静悄悄。
他走进内室,见凌波面朝里躺在床上,将背影对着门口,头上的首饰没摘,身上的衣裳也没换,甚至连鞋都没脱。
他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探头瞧了一眼,见她眼睛是睁着的,轻声道:“怎的躺下了?哪儿不舒坦?”
凌波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博哲愈发觉得有点不对,伸手去握她的肩头,又靠近一点道:“怎么了?又有谁惹你了?”
凌波动了一下,把整张脸埋进了枕头里。
博哲眉头深深地皱起来,站起来俯下身去,一只手握住她上面的肩头,另一只手越过她的身子握住了她压在下面的肩膀,两手一用力,将她整个身子都给掰了起来。
凌波躺的时候,已经把发髻给弄松了,此时身子被这么一拉,头上的一支蝴蝶簪子,细细的触须勾住了枕头上的丝绸,将一边的发髻都给拉开了,半头青丝滑落,遮住了她一边的脸。
她干脆将那簪子从发上扯下来,随手扔在被褥上。
博哲发现她从始至终,只拿半张脸对着他。
他伸手过去要拢她的头发。
凌波微微缩了一下。
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挑开了她脸颊旁边的发丝。
白玉般的脸上,四条僵痕,触目惊心。
“这是怎么回事?”博哲失声惊呼,一把捧住了她的脸。
凌波抓着他的双手扯下来,扭过头去。
博哲坐的更近,抱住她的肩膀,凌波虽然有些挣扎,却终究比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抱在怀里。
他将她的头发都拢上去,露出整张脸,那僵痕,分明是掌掴的形状。
“谁打的?”
他声音低沉。
凌波垂着眼帘,死死地咬着嘴唇。
“绣书瑞冬”
屋外的绣书和瑞冬听到博哲的高呼,立刻奔进来。
“说,少福晋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两边牙关的肌肉都抽地紧紧的,目光里也透露出隐忍的怒气。
跟瑞冬对视一眼,绣书轻声答道:“是,福晋打的。”
博哲目光一闪。
“福晋为什么打她?”
绣书答不上来,说实话,她也不知道郭佳氏为什么打自家少福晋。少福晋什么也没做错啊,难道说婆母晕倒了,媳妇将她抬回屋子里休息也是错吗?又或者,就因为没让她陪着世子,就是错?
“哑巴了快说呀!”博哲大怒。
绣书和瑞冬吓得扑通跪了下来。
“福晋一醒来,才说了一句话,就一巴掌打在少福晋脸上。奴婢实在不知是为什么。”
绣书带着哭音说道。
手背上一热,一滴大大的泪珠落在上面。
博哲心一紧,用手捧住妻子的脸掰过来,见她泪眼迷蒙,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清泪。
“凌波……”
他手臂用力,将她紧紧抱住。
凌波身子一扭,扑在他胸口,脸埋在他颈窝里,抬起双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颈窝里顿时一片湿热。
凌波肩头颤动,呜咽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