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千岁(7)
“表哥?”顾常乐一怔。
妇人道:“就是把你卖给我的那个男人呀。”
“卖我?”顾常乐悚然一震,“谁卖了我?”
她人是单纯,却并不蠢笨,这样的环境,这样的处境,满舱都是跟她一样被捆绑着的妙龄女子,再加上这妇人只言片语的提示,还能想象不到是怎么回事么。
“是罗子骁卖了我?!”
她想起那一陶罐的猪蹄莲藕,罗子骁异常的关心,莫名沉重的眼皮……难道,是罗子骁卖了她?
妇人从腰上抽出一条布带,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做我们这行的,从来都是一锤子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此后大家各奔东西,再无相见之期。我不管你从前是什么人,到了我的手里,就得乖乖地听话,不要折腾也不要闹腾,寻死觅活这种手段在我这里都没用,你若是闹,只能给自己找苦头吃。”
顾常乐沉下脸来,道:“我被卖了多少钱?”
妇人正在给她说教,没想到她问的会是这个,微微一怔之后,笑道:“你这姑娘倒是有趣,告诉你也不妨,这个数。”她抬起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
“八十两?”
妇人喷笑:“八十两?官家小姐也卖不到这个价。”
“八两!”
顾常乐惊呆了,她不是第一天来到这个时代,对银钱已经有了概念,以购买力论,跟人民币相比较,一两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块,八两就是八千块。
八千块,罗子骁就把她给卖了!
“我不信我不信!”她猛地摇头,忽然察觉到脖子上有点轻,低头一看,从小佩戴到大的玉佩不见了。
顾常乐睁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怪不得!怪不得!
他竟然拿走了我的传家玉佩!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畜生!畜生!怪不得他八千块就把我卖了!我的玉佩和金链子,八万块也不止啊!
罗子骁!
此时胸中如同一团火在燃烧,顾常乐说不出自己是悲愤还是怨恨,只觉自己被罗子骁狠狠地背叛和抛弃,他还偷走她的传家宝,偷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他不是畜生,是禽兽!
如果罗子骁在面前,她恨不能咬下他身上的肉来。
罗子骁!罗子骁!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好啦好啦!恨也罢怨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总之到了这里,就得认命。”
妇人完全无视顾常乐喷火的眼神和狰狞的脸色,这样的表情她见得多了,她经手的女孩子,哪一个最开始的不是三贞九烈,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屈服。
她一面说着一面貌似温柔地将布带整理成一个大大的布团,用手一捏顾常乐两颊,常乐便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然后她便将布团用力塞了进去。
“唔唔……”
顾常乐瞪着她,妇人却拍了拍她的脸,又摸了摸她的肌肤,道:“细皮嫩肉的,长得虽说不是十分美,难得有一股书卷气,不似那乡下丫头。”
她笑了笑,又道:“若不是我暗访过那些灾民,确认你跟你那表哥是受灾了逃来的,似你这样身份不明的,我倒不敢收呢。如今看来,说不定能将你卖个好价钱,北方那些老爷们,最喜欢鲜嫩的女孩儿了。”
她用手掩嘴窃笑起来,在满舱女孩子或惊骇或麻木或绝望的眼神中,飘然离去。
顾常乐怔怔地想了半天,终于颓然地往后一靠,身子颓然地瘫了下来。
罗子骁居然卖了她。
现在想来,他早有预谋了吧。故意让她喝汤,汤里也许早被他放了什么蒙汗药一类的东西,难为他,在河堤上居然还能弄来这样的奇药。
他药翻了她,偷走她的玉佩,又将她卖给人贩子,是想永生永世地看不见她吧,是想一个人从此逍遥吧。
可是,他难道不知道,她被卖到人贩子手里,就是进了火坑,从此生活将水生火热吗?
他当然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就是要将她卖的远远的,那妇人说是去北方,自然会离泸州越来越远,这样举目无亲的时空,人海茫茫,她怎么还可能再碰见他。
哈哈,哈哈。
好一个罗子骁!
好一个罗子骁!
被布团塞住的嘴,被撑得很大,脸颊又酸又痛;被捆住的手脚,手腕和脚腕也被粗糙的麻绳磨得生疼,血液循环不顺畅,让她的腿有一些发麻。
可是这些难过和疼痛,比起她心里的伤痛来又算的了什么。
罗子骁!
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在乎你,为你付出真心,你居然就是这样回报我!
好!很好!
你最好祈求老天,不要让我逃出生天!否则,我穷尽一生也会找到你,向你要回我的传家之物,向你讨回这笔债!
6、机会
浪涛拍打着船壁,包括顾常乐在内的十名女孩子,被一个一个地带出了船舱,来到甲板上,开始了她们每天一次的放风时间。
应该怕长久的捆绑弄坏了她们的身体,所以每天那妇人都会放她们到甲板上待小半个时辰。
现在顾常乐已经知道这个妇人叫做鸢娘了。
鸢娘的生意贯通南北,只不过她卖的货跟别人卖的不一样,别人卖的或许是布匹茶叶,她卖的却是一个个活色生香的大姑娘。
北地胭脂往南卖,南国佳丽往北贩。
这一趟他们是往北走,目前船行的水路是属于胭脂江的中段。胭脂江是雁江的分支,雁江贯通南北,与九龙河呈八字形分布在大庸的版图上,而胭脂江就好比是从雁江上叉出来的一条腿,脚尖擦着九龙河的边缘踩入大海。大庸的地势北高南低,大江大河往往都走南北向,由南方入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