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歌(出书版)(139)
我望着他,如同看见亲人突现。隐忍了很久的眼泪,终於落了下来。
“大叔。”
晏老头走近我,我的模样让他一时骇得忘记见面的喜悦,只喃喃道:“宜笑姑娘,你可受罪了。”
我本是没有了喜怒的人,很久不曾与人说话,此番见到晏老头,虽是哑哑的应了一声,大滴大滴的泪珠却止不住地往下掉。晏老头也红了眼睛,像对待自己的女儿那样的,拍拍我的肩膀,我便伏在他的肩上恸哭出声。
哭了良久,我才抬起泪眼,内疚道:“对不起大叔,我把大哥他……”
“不关你的事,是太平侯蓄意杀人。我儿虽生如草芥,性命却不能这样白白没了!”晏老头悲愤地说。
接着,他长叹一声,继续说道:“真没想到,皇城一战便断送了裕王的千秋功业,立功等於白立!裕王才智非凡,却又居功自傲,虚骄而恃气,如此霸性,朝野安得长久?唉,天意如此,你不要伤心了!”
我擦乾眼泪,不愿再提及司鸿宸,转移话题,“大叔,您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打听了大半月,总算有人告诉我,说你被囚禁在深山老林,八成已经被猛兽吃了。我年纪已大,跋山涉水去了趟老家,又徒步到了皇城,一路走来,还以为也要被埋在山上了。
此番见你还好端端活着,莫不让人惊喜交加。”
“我去葑观见您,小香说您被叫去雕玉了,要很长日子才会回来。那活儿难道已经完工?”
“宜笑姑娘,果然如你所言,我被叫去,是秘密铸造金缕玉衣。”
我惊骇,一种刺痛,又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
果不其然,司鸿宸在专权的那段时期,也是他铸造金缕玉衣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太过隐秘,竟然无人知晓,连我都被瞒过了。
晏老头叙述他的经历,他痛悔当初将玉带河秘密告诉了裕王,才让裕王产生铸造金缕玉衣的念头,从而断送了他的玉匠同行的性命。
他哪里会知道,那个他嘴里的“裕王”,早在穿越到这个世界,金缕玉衣的概念已经在他脑子里根深蒂固了。
金缕玉衣是王权的象徵,是千年不化、万年不朽的稀世珍品,即使某一天他成了一捧泥土,裕王的故事也会成为世代永久传颂的不会破灭的神话。
“您知道他的地宫在哪儿?”我问晏老头。
晏老头摇摇头,道:“金缕玉衣剩下最後一道工序,我们这些玉匠被传令一律前往东北方向。我突然想起了你曾经叮嘱过的话,於是在半途找了个机会逃脱,又日夜兼程赶往老家去……”
二千年後的安洲城,就在晏老头所言的东北方向,冯大泉的猜测没错。
“原来,金缕玉衣已经制成了,它在裕王地宫里。”我近似自言自语。
晏老头点头道:“知裕王者,莫如宜笑姑娘。我会将金缕玉衣和裕王地宫的秘密,告诉我的孙子,然後一代一代地口传下去。我的同行兄弟们为它而丧亡,我死了不要紧,我的後代会替我了却心愿,将金缕玉衣挖出来!”
“如果您的後人还是不知道呢?”
我不得不想起司鸿宸,此时他在哪儿?他会放弃他的金缕玉衣吗?
还在恍惚着,晏老头的一句话吓了我一大跳,“宜笑姑娘,这就是我冒着风险前来见你的一大原因。你去找我的後人,一旦遇到,将他带来。”
“大叔,您在说什麽?”我结巴了,不可置信地望定晏老头。
“我给你的玉珠呢?”
颤抖着双手,我小心地拆开缝得紧密的衣兜。晏老头见状大为感慨道:“宜笑姑娘果然对封小爷情深意重。我一路想来,兵荒马乱的,如若那玉珠不在你手里,也是情有可原。此番在你手中,这便更好!实在是太好!”
我将那两枚假玉珠交到晏老头手里。晏老头闻听我已经将其中一粒用掉,又是禁不住的惋惜。
“那用来雕刻玉珠的玉,是年轻的时候,一位仙道之人所赠。他说此玉若是雕给有缘之人,九百九十九天后,雕成的东西便会有灵魂。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宜笑姑娘,我是行将朽木的人,封小爷是盼不到九百九十九天的人,我们都与玉珠无缘。你今生是个好姑娘,後世也会有福。你去吧,逃离太平侯的邪恶王朝,顺便叫我的後人回来,我会将我知道的所有秘密全部告诉他。”
“如果,您的後人是个十足的坏人呢?”我再度流泪。
那是激动的眼泪。
我没想到,在最後绝望的时候,晏老头会这样神奇地出现。他是来救我的,又告诉我司鸿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密,虽然这些我全知道,但从他老人家嘴里说出,依然显得惊心动魄。
我终於可以离开这里了,回到我的後世去。是去我的二十一世纪吗?
在那里,究竟会不会见到司鸿宸?
我全然不知道。
甚至,我宁愿他重新做了独霸安洲城的少将,也不愿在芸芸众生中见到他。
我的身躯在半空中升腾,晏老头朝我挥手,他的身影越来越渺小。我怀揣着一枚玉珠重新走回我的世界,知道,我别了一些人,又去见另外一些人。
人世轮回中,有多少个无奈呢?
第八卷 衣冠天下
这一路风尘滚滚,从青涩朦胧,到纷繁杂芜,直至现在的激情燃烧,岁月在每一次巅峰来临之前刻下刀痕,不会褪色的,依然是那颗伤过的心。
既然相爱,就要慢慢收藏彼此的幸福。爱我,请别擦肩而过。等他回去重新寻找那个及陌生又熟悉的女孩,两人能否再度共演一场凤求凰,同唱一阕大帝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