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落娇红(出书版)(179)+番外
那痛苦的表情、赤裸裸的直白,让休休心情激荡无法平静。好容易控制下来,她才轻声道:“殿下不用了解,奴婢已经告诉过殿下了。”
萧岿眉头渐渐收拢,凝视着休休,认真道:“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休休无声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那段感情,怎么可能在虚无缥缈中反反复复,重重叠叠,周而复始地轮回?
台上,一场舞,一段唱,已经醉了嫣然,谢了悄然。
然而,萧岿始终握着休休的手,未曾移动双目,眸光明亮似耀:“既然水袖能够挥收自如,我和你为何不能?我相信,我们曾经很是相爱。”
他一语双关,她竟然无语对答。
“我会让你考虑。”
“不用考虑,奴婢已经说明白了。”她的声音近似呻吟。
“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他抬起她的手,唇落在上面啄了一口。
她窘促得面红耳赤,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却用了力,索性放在自己的胸前,心满意足似的叹息,瞳孔清清地说:“休休,这次我不会放过你。”
那声音不重,落字却很沉,休休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种被灼伤的痛楚。她只能任凭他这样握着,就如台上袅袅余音,那柔暖的感觉缓慢地、一点一滴地渗透。
叁
一场小雨来得好快,悄无声息地,伴着春风淅淅沥沥地飘来,如丝如雾,如烟如潮。透着这缕缕蚕丝,行宫内的殿台楼榭如同融进淡淡蒙蒙的画面,忽隐忽现。
杨坚下了轺车,从身侧随侍的宫人手中接了折骨青竹伞,踏进这淡蓝色的烟雨中。
外殿,鎏金鼎内焚着沉香,淡白的轻烟如春风拂杨柳,丝丝袅袅地飘荡着。寝殿与外殿之间,原本用垂挂的幔帐隔着,因为萧岿不喜欢,改了翠色竹帘。
透过条条缝隙,萧岿一身青袍端坐在书案旁。面前批文如山,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折子。听见动静,他突然抬起头。
杨坚笑道:“春天真的来了?”
“春天来了。”萧岿一脸惊讶,也笑起来,“杨兄神不知鬼不觉又来江陵,不漏一丝风声,连小弟都瞒过了。”
两人见面分外亲密,拥抱过后,杨坚关切地问:“你的伤可好?”
“早已经没事了。”萧岿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秋月飘然而至,殿内弥漫着一缕茶香。杨坚这才注意到案上的茶盏,只见羊脂白玉盅里一汪碧绿,一眼便是舒心。他端起饮了一口,啧啧赞叹道:“香醇温厚,秋月姑娘果然煮得一手好茶。”
秋月嫣然一笑,又恰到好处地斟了一盏,才飘然站在帘外伺候。
萧岿望着秋月的身影,脸上的笑意淡了:“大哥也曾说过,煮得上佳春茶,天下只怕莫过于秋月。只可惜,大哥没这口福了。”
“听说他被郑渭所杀。”杨坚放下茶盏,正色道,“梁国暗潮汹涌,人心叵测,你这储君举事艰难啊!风传你得了失忆症,我心堪忧。今日见殿下气色,毫无失忆症状,却是有人故意所为?”
萧岿笑了笑,泰然道:“二月雪天惊了马,不慎摔破了头皮,忘记了一点事情。无妨,权当风闻而已。我萧岿堂堂正正做给天下人看,流言自会不攻而破。”
杨坚心下释然,赞许说:“以前天下人说殿下仗着父皇宠溺,骄奢自满,却善于文过饰非。不知不觉殿下已然改变。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长久者。殿下既为储后,当以俭约仁善为先,方能奉承宗庙。”
“杨兄所言极是。只是,小弟确实有困惑的地方。”萧岿又恢复了茫然神色,“杨兄可知沈休休?”
“沈休休……那个天真单纯的姑娘?”杨坚思忖,点头道,“南境受伤之时,殿下收到休休姑娘嫁人的消息,便不顾军纪夜闯新房,将新娘掳到这里。殿下与她情感纠葛,难以摆脱啊!”
“有这等事?”萧岿苍白了脸,一屁股坐在榻椅上。
杨坚也变了色:“殿下的失忆症……”
萧岿默不作声了半晌,才痛苦道:“听杨兄所言,她原是我最重要、最顾念的。那次摔伤,我把最重要的这个人给忘记了。”
在杨坚面前,萧岿没有丝毫隐瞒,将心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杨坚恍悟,诧异了片刻,突然爽朗地笑起来:“原来症结在此。英雄难过美人关,殿下也有儿女情长之时。此事原是不难,殿下若是真心喜爱,不必拘泥于世俗,将她接来共结同心,以往的疑惑也就拨开云雾见天日了。”
“她若是还生我的气,不愿意呢?”萧岿孩子气地问。
“这要看殿下如何以诚意打动她了。”杨坚哈哈大笑,“在一个女子面前,敢委曲迁就,实在不是殿下的风格。若是为难处,何不找你母妃求助,请她做个说客?”
萧岿摇摇头,道:“不想让母妃知道,免得她心生担忧。”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此一来,殿下自己去见沈休休了?”
萧岿思忖片刻,略带苦恼道:“我暂时不能去见她。如今朝局不稳,流言不断,我不能让她无辜受牵连。”
外面的秋月安静地听着,苗条的身影映在翠色竹帘上。
“殿下懂得怜香惜玉了。若是姻缘锁定,或许将来有一天,你我结成儿女亲家岂不更好?”
杨坚脸上虽有笑意,却是认真道:“但是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外御强敌入侵,百姓不得安宁生息。你我纵是胸怀大志,需奋发惕厉,以煌煌政绩来证实自己。”
一言落定,萧岿心下顿时舒展。两人纵横笑谈,竟是不知不觉地晚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