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驯养(42)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李悠然的动作为什么那么别扭,于是唇边笑容越来越明显。
“是不是腿麻了?”
他决定小小火上浇油一把,不等对方回答,直接上手,“这里麻?还是这里?”
意料之中,他很快听见了对方意味不明的闷哼。
“喂!”李悠然隐隐察觉其中的恶趣味,心烦意乱按住那只顽劣的手。
可随即又发现这个动作太奇怪,就像是挽留对方继续,千万别走似的。
他不敢去想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精彩,也不敢就这么站起来。
隔着轻薄而柔软的布料,什么窘态都难以掩藏,如果被许妄这小子当场捉住,那自己作为兄辈的威严就算到头了。
眼见对方已经快到炸毛边缘,许妄决定再添一把火,“嗯?好像有东西在戳我。”
李悠然登时僵住了,脸色由红转白,大脑石化,完全不知该作何解释,又见许妄已经顺着异样感知,伸手往两人间的空隙里探去。
“等、等等……”
“啊!”
“?!”
“哈,原来在这里啊。”许妄从身下抽出遥控器,递给惊魂未定的李悠然,“难怪一直找不到。”
李悠然沉默接过。
坏消息是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小丑。
好消息是某个地方已经在连惊带吓中萎得不能更萎。
他木然坐正,面上一片苍茫,默默换了片源,压根儿不在意新片子是部点播率几乎为零的黑白电影。
许妄也坐起来,偷偷观察身边人脸色,想着自己刚刚好像逗弄得太过火。
轻咳一声,“怎么换片子了,刚刚那部不看了么?”
李悠然随便扯了个理由,“太无聊,不好看。”
“噗——”许妄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总比这种黑白默片有趣吧?”
李悠然瞪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是影史经典,是艺术。”
许妄乖乖收敛笑容,虚心接受艺术熏陶。
但十几分后,他确定这类电影应该不是自己的菜,未免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他起身去把刚刚在超市买的苏打饼干拿了过来,准备吃点东西醒醒脑。
打开大袋,随手拆了一小包。这款苏打饼干就和它朴素的包装一般,并没有什么浓郁味道,长长薄薄一条,咀嚼间每个音调都脆生生的。
李悠然被那声响吸引了注意力,转眼去看,就见许妄盘腿坐在那里,一口口认真地啃着饼干。
给许妄吹头发的时候自己就发现了,对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
如今从侧面看,只是微微垂下脑袋,发丝便盖住了对方大半张脸。
“明天休息要不要去剪个头发?”
许妄想了想,无所谓地勾起一缕发丝,“我还没怎么留长过呢,不好看吗?”
闻言,李悠然微微愣了下。
半晌,他摇摇头,“没有不好看,很……适合你。”
受了表扬,许妄心情大好,又拆了一小包饼干,抽了一片送到李悠然嘴边。
李悠然不着痕迹躲开,抬手接住饼干,却没往嘴里送。
饼干在掌心的温度与水分间渐渐变软,他不愿吃,却也不想当着许妄的面丢弃。
许妄没注意到李悠然的异样,整个人往后陷进靠枕里,电影他实在不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刷起了手机。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密集却宁静。
可未过一会儿,又渐渐掺杂上窗扉细小的摇晃音。
客厅的这面窗户坏过一次。
李悠然拿工具应付着修好了,如今却有些担心夜风夹杂着暴雨将窗户冲开。
侧耳倾听,确认锁扣处摇动的声音并不大,他姑且放下心。
“许……”
他刚要唤身边人,却见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歪在沙发一侧睡着了。
黑白电影带着久远气息的冷调色彩,透过跳动光影,打在许妄被发丝遮盖掉半张脸的年轻面庞,影影绰绰,将他眉宇间被平日里爽朗气质掩盖的利落棱角完整勾勒出来。
虽然一直避免去想这个事情,但血浓于水,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比起三年前,已经完全长开的许妄更像许瞻了。
只不过许瞻从来醉心户外活动,皮肤常年保持着健康的深蜜色,头发也更长一些,身形…身形……李悠然颓然捂住眼睛,他已经想不起来许瞻的样子。
不,或许也不是想不起,只是他如今竟不能确定,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许瞻,到底是他本人,还是……
还是怀着见不得光的心思,一次次从许妄眉眼间攫取自己渴求的那部分,偷偷拼凑的模糊身影。
夜空中陡然刮起阵乱风,让原本绵密打落的雨丝懈了阵型,从四面八方加重了力道坠落在玻璃窗,排列成令人不安的鼓点。
李悠然突然没来由地心慌。
这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也许是许瞻无法平息的怒气与怨气化作的雷霆警告呢?
“嗙——”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揣测。
吱呀作响的窗终于受不住击打,猛然掀开大片豁口。
纯白纱帘就像沧海中一株细弱浮莲,被吹得七零八落。
这巨大动静的动静里,许妄依然睡得深沉。
李悠然唤了几声,对方只是皱了皱眉,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雨丝不断飘落进来,他伸手去推,按上许妄胸膛的刹那,对方蓦地睁开了眼睛。
“哥,我做了噩梦。”许妄呼吸急促,冰凉的手紧紧攥着李悠然的腕子。
李悠然突然产生了某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我梦到了许瞻哥哥。”许妄脸色煞白,“他要我远离你,如果……如果不想和他一样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