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本多情(17)

他凝望着她，难得柔声地说：“他是龙井，上好的龙井，他需要你这样的白开水。”

她不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只是盯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

“虽然之前我和你好过，但那已成为过去。”他笑道，“其实我这人也不适合恋爱。跟我演戏一样，我总期盼下一部戏的女主角是从来没有合作过的。希望以后我出演的戏，你回避一下。”

她开始颤抖起来。果然是假的，那天晚上，他全是在做戏。他所说和他所做，全然当不得真。

“抱歉让你大老远来这里还要自己回去。不过我可没有叫你，是你乖乖地跟我来的。”

她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没有躲闪，声音脆脆的，她的手掌甚至都有点发麻。她怔住了，他竟任由她打了。

黎华很有风度地对她做了个手势：“请！”她认识他这么些天，他还是头一次这么礼貌。

黎华站在窗台前，目送着她开着他的车离去，然后他转身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如果王瑞恩是龙井，方若绮是白开水的话，那么他就是威士忌。酒是不能兑水，然而任何种酒里都有水。

他的姐姐黎姿悄然出现。黎姿长相与其弟酷似，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一样的魅力逼人，只是比其弟多了份温情。

“你就是为那个女孩和叔叔大吵了一场？”

“我和叔叔吵了，不是为了她。”

黎姿笑道：“哦，那是为了什么？”

黎华端详着杯中酒，蛮不在乎地说：“我和叔叔迟早会分道扬镳。我们谁都不买对方的帐，为了不影响家族亲情，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早点散伙。”

黎姿道：“你就不能体谅一下他，迁就一下他？他毕竟是长辈啊！”

“假得很，不喜欢那样。”

黎姿笑道：“那刚才对那女孩，你就真的一点不假？”

“阿姐！你在说什么呢？”

“呵呵！”黎姿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呀，自己的事自己明白着呢！”

黎华一口饮尽威士忌，“我今天睡在这了，明天你开车送我去片场。”

“没问题。我正想去片场看看。”

杯子空了，黎华推开窗，使劲力气将杯子扔了出去。然后，他的嘴角又浮起冷酷的笑容。

“你干吗？”

他淡淡说：“我在追求理想。”

“那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扔杯子？”

“杯子那种累赘没必要留在眼前，我已轻装。”

“是不是拍戏拍得走火入魔了？”

他轻声叹息：“阿姐，你是不会懂的。”

正文 ７芒种

“你骗得我好苦！”她几乎快哭出来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黎华柔声道。他已身穿精灵王的服装。

妖精公主周围的妖精们一个个撑眉怒眼，恨不能扑上前去，将精灵王撕成碎片。

“你不必如此卑躬屈膝地和我说话！”她拔出了精巧细长的血色宝剑，“我尊重你，我的敌人！”

“我不是你的敌人呐，公主！”他向她单膝跪下，“我请求你赐予我丈夫的荣耀，我们的结合将化解五百年来，贵族与我族的宿仇。”

她的剑在颤抖，不，是她的手在颤抖，是她的心在颤抖。她想到昨晚的说话，她该恨他的呀！可她却偏偏没有一丝恨意。一个晚上过去后，她已不再恨他。而今他们演着对手戏，她却在动真情，这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她喃喃道。是啊，她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被眼前这个男人扰乱了方寸，即使在昨晚他对她说出那样的话后，她依然对他心有牵挂。

“你明知道我们两族仇怨已深，为何还以身犯险，助我获取权杖？你明知道我妖精公主的身份，为何还要我接受你？”

“因为我爱上了你。”他冲口而出。她的心象气球瞬间被充满了气飘到半空，可她也知道，戏演完了，气球就会“啾”一声漏气急坠。他嘴里没有真话，他说的全是台词，现在是，以前也是。可是为什么，她那么想要相信，明知道是欺骗是谎言，她却当真。包括这句台词。

妖精们一片哗然。

“杀了他，杀了他！”

“他在欺骗你！别信从他嘴里吐出的任何一句话！”

“如果你不杀他，你就不是我们妖精族的人！”

“没有听到过比他更无耻的话了！”

她手中的剑一挥，妖精们停止了话语。她的剑缓缓指向他：“你救过我，所以我不该杀你。可是，我不得不杀了你。杀了你，我族从此后五百年不再受你们的骚扰。拔出你的剑，勇士！精灵王族的勇士！”

她向前迈了一步，看见他凄迷的笑容。“在你心中，我就只是这么一个地位？”她想反问他，在他心中，她是什么地位？

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她身后的妖精，然后双手握剑。血色宝剑散发出血的光芒。

黎华仰头望着天，闭着眼喃喃道：“天呐！”

喊天的人应该是她！

她悲痛地道：“未来的五百年我将守侯你的坟墓，即便用剩余的所有光阴忏悔，可现在我还是要杀了你。”

“拔剑吧！勇士！”

她向他冲了过去，以全身的力气。精巧的道具剑从他腋下穿过——后期制作完，观众们看到的就是当胸穿过。

他始终没有拔出他的剑，他等她刺完这一剑贴身的时候，忽然抱住了她。这不是剧本，这绝对不是剧本！她的眼泪唰唰地流下。她感觉自己的心碎了。这一剑后她不能再爱他，有的将是永远的怀念。他给了她最后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