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不赖账——绝对不会拖欠妓女的工钱。

算是很有责任心的嫖客了。

此时，他身边围绕着无数的莺歌燕舞，无数的丰乳肥臀——大家人不认识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金子。

这世界上，向来都是有钱的是大爷。

他自然左拥右抱，来者不拒。

也许，是等着最后的拜堂了——

别以为是妓院，有些仪式也是很正规的。

夏小宝欣赏，如看一场戏——叫这样的一个人规规矩矩，也许，就像是叫一只猫去看守鱼缸。

也许，洞房仪式要开始了。

因为这时候，大家嬉闹得更凶了。

此时，一个人悄悄地走近。

是一个醉醺醺的客人，大家以为，他不过是借过而已，也没人注意到他。

只是，经过夏小宝身边的时候，他似乎想要呕吐的样子，弯腰下去，然后，一个东西掉进了夏小宝的手里。

他干呕一声，咕哝一句谁也听不清的呓语，醉醺醺地去了。

夏小宝把东西捏在手里，又坐了一会儿，不经意地出去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在积雪里看到自己的倒影——白皑皑的，就如这个世界。

其实，那只是一个错觉。

却手心里，一阵一阵的冷汗。

才想起来，是“明天”了——第二天了——王守仁该回来了。他说了，早去早回。

想……3

她大步跑回客栈。

在门口停下的时候，又哑然失笑——他没那么快。他既不是千里马，也不是夜游神，就算快马加鞭，这一大早也赶不回来，最起码，也得晚上了。

心里竟然觉得无比的失望。

她站在门口。

门，开了。

是从里面推开的。

她如狠狠地挨了一棍子。

本来，是不该感到意外的——可还是意外——比意外还大的一种悲哀和恐惧。

就如一生的命运，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了差错。而且，错得如此离谱。

一张嬉皮笑脸，眼神充满了惊喜：“小宝，我等你好久了。”

这话，出自真心。

眼前的女子，虽然穿着大氅，但是，和塞上的英姿截然不同，也许是一入江南，就沾染了江南女子的秀气，宁静文雅，清秀淡薄。

他曾朝思暮想，快马加鞭。

此时，玉人在前。

又如春药发作一般，浑身上下都沸腾起来。

他伸手就要去抱她。

当然，拥抱的只有空气。

她的手伸出，狠狠地抵在他的胸口。

那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火铳。

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是一把轻薄的匕首。

朱厚照毫不怀疑，只要她稍稍用力，便会刺穿自己的心脏，因为他已经感觉到那刀子的寒意了。

但是，他不在乎。

反正，她不会真的杀了自己。

“小宝，我好想念你……”

他的声音，因之而变得微微的嘶哑，带着一股无法压抑的情谊。

但是，她的声音非常平静，若无其事：“朱厚照，你昨晚去‘梳栊’了？”

所谓“梳栊”，便是嫖客看上了某妓女，要纳妾或者做短暂的长久夫妻，所以，就要在妓院里摆上宴席庆祝。

朱厚照很难得的一本正经：“不！不是我自己！那是一个落魄的才子。”

“谁？”

“唐伯虎！”

想……4

唐伯虎？

唐伯虎早在朱厚照的父皇的年代，因为一场科举舞弊案被牵连，从此，人生失意，穷愁潦倒。昔日崇拜他的书童都敢于大声斥责他，老婆总是讽刺打击他，就连他养的那条叫旺财的狗见了他也追着咬——而绝非是影视里演的那么搞笑浪漫风花雪月，更没有秋香这样的美女等着他。

但是，他误落风尘，一辈子，都在青楼里买醉了。

可是，唐伯虎何等才名？

就算他穷愁潦倒，妓女们不也照样追捧他？

朱厚照如看出她的心思似的。

“小宝，你不懂外面的艰辛，人心险恶啊。纵然那些姑娘们欣赏他的才华，倾慕他的为人。可是，你别忘了，老鸨可是只认钱不认人的。今晚这个姑娘，是新来的头牌，当家花旦，芳名远播。老鸨靠她挣钱，把她的价格抬得很高很高。唐伯虎自然出不起这个价格。所以，我便帮他一把……”

当然，如果他不是心怀鬼胎，肯定帮的不是唐伯虎，而是他本人了！

一个真正正派的皇帝，又岂会上什么妓院。

夏小宝并未追问“你为何要替他梳栊”这个问题，是朱厚照自问自答，因为，他觉得很有解释的必要：“因为我想要问他《金瓶梅》的大结局。我怀疑他就是‘兰陵笑笑生’。”

夏小宝淡淡地，没有说话。

“小宝，你可不要误会了……真的不是我……你想，我怎会去梳栊？”

你怎么不会？

再说，你就算是梳栊一万个妓女，又关我何事？

他的手放在门框上，看出她要进去。

他本要阻拦——就势拥抱，但是，心念一转，松开手，将她放进去，然后，关了门。

就在这时，他忽然一怔——因为，他面对一双眼睛——一双寒光凛冽，充满了杀气的眼睛！

天啦！

这才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朱厚照，你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人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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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的人生1

朱厚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