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小奸妃(114)
某一刻,夏小宝的眼泪要掉下来。
在眼皮里一阵一阵的翻涌,就如烧烫了的岩浆,马上就要迸发出来。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让这股岩浆迸发。
可是,忍不住。
忽然弓下腰,抓了一大团雪,狠狠地揉在自己的眼睛上。狠狠的,差点把眼珠子都要揉出来。
皇后进宫2
许多年了,她从没哭过。
既然选择像一个男人一样生活,就不能像女人一样哭泣。
雪团变成了辣椒面。
火辣辣的,不但没法阻止,反而就像一团灼热的催化剂。
最强的女人会最弱;最弱的女人会最强。
女人就像一颗眼珠:从来不痛,遇上酷热严寒并不畏惧,却禁不起一阵风;一点灰尘就足以叫它流泪。
夏小宝用雪团捂住了自己的眼珠子。
哪怕一阵风,也要被她捂住。
夜色中,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从急切,变得慢慢地平静。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声音非常温和,就如暗夜里,一首充满蛊惑的曲子。
“小宝,我们该回去了。如果你暂时不愿意回家,我们可以离开这里,重出塞外……你知道,我本来就是个游历之人,哪里都可为家……”
贴在眼角边的雪花,忽然开始融化。
她的身子,微微地发颤。
那是魔鬼开出的一个条件:放弃一切,远走天涯。塞外风光,千里冰封,追牛逐马,纵横草原……他给她展现的,是一个崭新的人生。
为朝做官也罢,报仇雪恨也罢,天下荣华,几人能够千秋万代?
熙熙攘攘,皆为名利。
这天下,除了一个王守仁,几个男人敢有这样的胆识,这样的魄力?
她没认错人!
就在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起,就看到他身上的那种无穷大的能量——只是,蛟龙在浅滩……那种力量,还没彻底爆发出来而已。
一旦爆发,天下无敌。
他的声音更是温柔,手心很用力地撺着她的手心:“小宝,走吧。我们也许能找到一个不错的地方过年……”
“过年!”
她悚然心惊!!!
想起那一串宫灯,几百盏送到张太后宫里的宫灯。元宵节就要到了,一场盛大的盛宴就要开始。
还有被焚烧的那个小纸条。
皇后进宫3
她忽然用力,狠狠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王守仁,你不要说了。”
“小宝……”
“王守仁,我是夏皇后,这无可更改!”
他的声音变得很尖锐:“夏皇后已经死了!”
“可是,朱厚照认识我!张永认识我!”
他逼前一步:“这又如何?天下相似之人多的是。史官记载得清清楚楚,人死岂能复生?小宝,你为何如此固执?”
那一刻,他的气势很胜!
他从来就是这样。
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纵然是皇帝朱厚照,那又算得了什么?
没道理,妻子拱手让人!
无欲则刚!
只要你不求名利,哪怕皇帝老子,也不必害怕!
她后退一步。
心里颤抖得厉害。
在他面前,她总是情不自禁的软弱。
仿佛那是自己极大的归依。
一种梦寐追求的安全感。
身上的能量几乎都失去了——每次靠近他一分,仿佛那种能量,就自然的消竭一分。不,不要这样,继续这样下去,她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的声音充满了怜悯:“小宝,你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没什么好担心的。你是怕连累我?你怕连累我父亲?”
她只能摇头,剧烈的摇头。
“我自己都不怕连累,你为什么要怕?若是我怕,当初我就不敢得罪刘瑾了!”
她再退一步。
脚步一歪,差点滑倒在雪地上。
他飞速地伸出手,紧紧将她搂住,声音里充满了一种几近绝望的痛苦和惶惑。曾经何等恩爱缠绵?仅仅一个夜晚之后,便什么都改变了?不行,他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就像一场可怕的梦魇,急需从梦里醒来。他掐掐自己的手臂,仿佛还在连夜赶路的路上,从未达到过彼岸。
如果无意,为什么偏偏如此多情?
既然有心,为何却偏要作茧自缚?
皇后进宫4
这难道就是当年穷途末路,仍然笑靥如花的那个小宫女?
这难道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纵横大漠,无所畏惧,谈笑风生的夏小宝?
不,不是!
她变得如此陌生!
并辔纵横,笑看风云的日子,都已经变成了一个传说!
终究不过是一个庸脂俗粉?
塞外如许空旷,为何要把自己的青春人生,彻底埋葬在冷寂皇宫?纵然是夏皇后,难道她死之前的日子,还没过够?
他想不通,她有什么理由回去!
就算回去了,就能真的杀了朱厚照?
除了再一次沦为朱厚照的玩物,她做得了什么?
深宫寂寂,美女如云,今日恩宠,明日呢?
多少宫闱悲剧,别人不知也就算了。
可是,她如何能不清楚?
再一次回头看走过的路,难道就不曾齿冷心寒?
他狠命地摇头。
“小宝,你这些都是借口。你有苦衷?好,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你说出来,我也能帮你想办法……”
她木然地站在雪地上。
苦衷?
算是么?
也许,不是!!!
许久,她才开口,声音非常艰涩:“王守仁,你回去吧。从此后,娶妻生子,让你父亲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