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小奸妃(155)
他蹲下身子,捡起一块。
心里忽然变得很兴奋。
是一种怅然的兴奋。
他并非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石头。某一次,他和夏小宝逃出去,结伴山水,共游天下,路过戈壁滩的时候,就曾经见过这样的石头。
那一次,是夏小宝自己捡到的。
她觉得很漂亮,但是,为了换钱,她卖给了一个路过的波斯商人。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次卖钱,只是因为他们要搬家了,再一次上路了。那时,兀木烈等人还没找到她,二人走时仓促,盘缠不够。
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天意。
竟然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沙漠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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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晶莹的花瓣,几乎要反射出一股奇异的彩虹。
一骑烈马,一身比玫瑰还要鲜艳的红衣。
他忽然抬起头,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就如这沙漠里看见的海市蜃楼。
多么令人心跳的喜悦。
当你渴望什么,什么立即就出现了。就像是一颗充满神奇的许愿石。
比这块沙漠玫瑰,更加令人不可置信。
他眨眨眼。
然后,闭上了。
就如置身在石棺里,就如顿悟的前夕,眼里全是杂乱无章的幻象,千奇百怪,纷纷扰扰。
她停下了。
他也停下。
两人之间隔着几十丈远的距离。
风微微吹起,带来细白沙子,洒在头脸上。
唯有她,用红色的头巾蒙住脸孔,只有纱巾下,一双明亮的眼睛。
有一缕纱巾被吹起来。
顿时,那眼睛看过来,一直看着他。
他也看着她。
他认得这双眼睛。
就如无数个午夜梦回,就如那个缠绵的夜晚出现的眼睛——
他的腿很沉重,迈不动。
就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也站在原地。
谁也不肯迈出那关键的一步。
只是,她居高临下,死死地盯着他——明明他是站在沙子里的,沙子把他的腿淹没了一小节,看起来,并没那么高大。
可是,那种无穷大的概念,再一次在她心底蔓延——强烈到了一种极其深刻的认知——这个人,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可比拟的力量。
而且,他会善始善终!
他脸上没有小王子那种煞气。
也没有朱厚照那种欲气。
所以,他注定了比这二人都更加强大。
夏小宝不知为何,想到这一点。
那是一种崇拜的情怀。
她很少崇拜什么人,却滋生了这样强烈的崇拜情怀,就如一个少女,看着一个伟大的英雄——而此时,他明明身上的泥土气息尚未褪尽,双手布满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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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他的眼睛,从未改变。
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不受大脑的支配,想走过去。
走了几步,却停下来。
他心里一阵悲哀——那是皇后。
自己和她之间隔着的,是比这一片沙漠更加浩瀚的海洋。
她忽然也忍不住,翻身下马,高高的靴子,把黄沙踩下去很深很深。
她走的距离比他还远。
但是,停下。
心里竟然开始颤抖,害怕——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就如他不肯靠近的哪一点鸿沟,再也没法填补。
他的手停在咫尺之间,只是没有拥抱。
生生地收住。
手里的沙漠玫瑰,血一般的。
声音很干很涩:“小宝……”
她本是要伸出手去的,却悄悄地缩回来,放在身后。
一时间,就如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学生一般。
因为,他并未先伸出手。
而她,差点误以为,这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
她缩回手去,藏在身后。
后退了一步。
他忽然察觉了她那种淡淡的恐惧——有一种人,她很强大,几乎无坚可摧——可是再强大的人都有死穴。
这便是她的死穴。
就像一个鼓起勇气要踏出去一步的人,但是,一看,外面的世界没有接受的空间,立即便退回来了。
他伸出手去:“小宝。”
捧在她面前的,正是那一块沙漠玫瑰。
一块石头,竟然如斯沉重。
她几乎拿不起,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她的声音也很干很涩。
“我在这里等了半个月了……我猜,你会走这条路。”
他忽然再也忍不住,手臂一伸,将她搂住。
还有什么情话,比得上这一句?
还有什么等待,比得上这一刻?
忽然之间,那些辛苦的等待都不见了。
那些灰心的绝望,统统消失了。
他狠狠地搂住她,拥抱那么深,几乎令她的骨骼一阵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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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狠地搂住她,拥抱那么深,几乎令她的骨骼一阵疼痛。
天地之间,如此渺远。
就如和北京城的距离,还隔着千山万水。
这一夜,他们住在一间悬崖峭壁里。
毫不夸张地说,那的的确确是一间悬崖上的屋子——在整个山崖间,刀雕斧刻地凿出一层飞檐走壁,生生地把坚硬的岩石凿开,在里面空出几间屋子。
当地人,已经在这样的“洞穴”里生活了几千年了。
山高风寒,夜里点燃一盆火。
没有盛宴,也没有地毯,只有当地人的厚重的粗麻袄子,还有浑浊的包谷酒加上老腊肉,干辣椒呛得人泪水长流。
夏小宝哈哈大笑。
厚厚的靴子,在这奇怪的屋子里回响。
然后,听得火堆里“砰”的一声,是一块山薯烤好了,掰开,散发出甜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