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一下。

“小宝，我也没去豹房了……这些日子，我很少去豹房……我怕你忽然回来，到时，我不知道……”

她看着他那张微微不安的脸，就好像在解释什么一样。

其实，他不需要解释。

一时，二人竟然无语。

朱厚照怀里揣着喜悦，搓着手，就如一个初恋的少年，只知道傻笑。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的一种心情。

他再一次伸手拉她：“小宝，走，我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她被他拉着走进去。

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件珍珠大氅，全部采用上等的南海珍珠，大小均匀，色泽莹润，美不胜收。因为太过华丽，几乎晃花了夏小宝的眼睛。

“小宝，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么？”

她淡淡道：“我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生日7

朱厚照毫不在意，笑嘻嘻的：“小宝，生日不穿，明天也可以穿。明年你的生日，我再给你做一件更漂亮的。来，披上我看看。”他亲自给她披上，左看右看，但觉她的面色在珍珠下，更是光彩照人。

夏小宝淡淡一笑，没有拒绝，也没有感谢。

抬眼，随便看了一下，但见自己的寝殿里，到处都是朱厚照的东西。显然，他这些日子一直住在这里。

他的目光随着她的目光，有点局促不安：“小宝……我这些天一直住在你的房间里……我是想等着你……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目光落在那盏小熏灯上，正在床头，也许是因为朱厚照的夜夜把玩，灯壁四周，摸得非常光滑。

她随手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端，确信，那只是月桂的香味了。随手又放回去，才看到旁边的案几上，一大堆东西。

“这是什么？”

朱厚照的面色变了，自嘲似的：“这是官员们送我的生日贺礼。”

夏小宝也面色一变。

全是奏折。

她随手拿起一份，一看，原来正是催促朱厚照赶紧收养孩子的。谏议他赶紧从各地的皇家子弟里挑选年幼，贤德，又孝顺的小宗子作为自己的养子。可以先不立储君，只培养着，等有一天，朱厚照自己生下孩子了，就可以打发这养子外出就藩。

其他的奏折，也全是大同小异。

上书的官员名单，小到六七品的言官，大到杨廷和这样的重臣。

无他，只因为朱厚照现在已经二十七八岁了。

想当年，他的父亲才20岁，因为没有生育皇子，宫廷上下就一片谏议之声，非要他多纳妃嫔，早生贵子。现在，朱厚照已经快到三十岁了。古人说，三十而立，你妃嫔成群，都没有一个人生育，大臣们虽然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你自己生下龙子就打发养子外出就藩，但是，言下之意，完全是认定朱厚照根本就绝后了。

生日8

尤其，其中一个言官还提到，当年宋高宗没有儿子，收养了两个孩子做比较，最后，立了宋孝宗，也很贤德，陛下你何不效仿之？

可以想象朱厚照的愤怒心情。

宋高宗早年生了一个儿子，后来夭折。靖康大难，他被金兀术搜山捡海，多次逃命，惊恐之下，变得阳痿，后半生虽然荒淫无度，却再也没法生下儿子，只靠吃春药度日。

朱厚照被比作宋高宗，气得几乎当即撕碎了这份奏折。

夏小宝拿起的时候，还看到上面撕裂的痕迹。

她不动声色。

其实，这些言官的谏议也是很有道理的。一日不立储君，一日就天下不安。

所以，大臣们还细心周到地，给皇帝推荐了好几个可以作为养子的人选，其中几个，都是朱棣一系，朱厚照的几个叔叔的儿子或者孙子。

当然，还有一个便是宁王世子。

其中，夸赞宁王世子，从小就孝顺懂事，聪明伶俐，他的母妃娄王妃非常贤德，教导有方，诸如他亲口给父亲吸痈之类的孝行，不一而足……仿佛这些足以弥补他的身世带来的不利因素——毕竟，贤德，才是第一要素。

而且，推荐的人还很多，远远超过对其他几个帝系孩子的推荐。

宁王的用功，可见一斑。

朱厚照道：“小宝，别看这些令人心烦的东西了。他们就是来恶心我的，一天不这样，他们一天就不痛快。总有一天，我要打得他们皮开肉绽。”

夏小宝慢慢地把奏折放下去，随手打开旁边的一个匣子，把这些奏折全部装进去，然后唤了朱厚照的贴身太监：“把这些东西送去乾清宫。”

太监把东西收走。

她才一笑：“明日就是你的生日，何苦看这些令人沮丧的东西？”

朱厚照大喜，忽然感觉到，她这是体贴自己，竟然微微感动，拉住她的手：“小宝，还是你对我好。”

生日9

夏小宝不动声色，给他倒了一杯清茶。

朱厚照捧着茶喝了一口，有些苦恼：“小宝，我也想尽快生一个孩子……唉，这些年，我的确是太荒唐了……御医说，我估计是常年酗酒的原因，一直没法……所以，我决定戒酒了。在你回来之前的这半个月，我一直很少喝酒……母后说，当年她和我父皇，就是这样才有了我。”

夏小宝笑了。

她当然知道，朱厚照这些日子如此地“卑躬屈膝”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他从豹房里走出来之后，就把自己当成了救命稻草——生儿子的救命稻草。

在群臣的逼迫下，他别无选择，只好在自己身上大做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