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140)+番外
两人接了那封“遗书”,一起细看。
说老实话,这一封,看起来确实是像一封“遗书”的模样了,书信上说得委婉,只说自己“差事受挫,德行有失,愧对上峰”,感觉是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差事上出了纰漏,做了点儿失德的事,一时想不开,就自尽了。
这倒是比原先那封大包大揽,往自己身上揽罪名的那封,要好了一些,既承认了差事之中有过失,可偏又语焉不详,不说是什么过失。
石咏不免抬起头,望着坐在上头的胤禄,只见胤禄脸上严肃,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察尔汉之事,恐怕是有人想将脏水全部倒在察尔汉头上,倒在造办处头上;造办处担了过失,广储司那边自然就没事了。
眼下胤禄采取的办法,明着看上去,像是全无还手之力,只能自保,甚至有些退让的意思;可是仔细一想,胤禄这招,也挺鸡贼的,像是太极的推手,那边将罪责推过来,这边又推回去,却又不明着点出那边的问题。
将来上头若是真查,造办处这边折了个察尔汉,人死如灯灭,罪责都随他去了,而另一头则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石咏没先到的是,胤禄的心思更加深远些。他很清楚,这份“遗书”出去之后,也动摇不了那边的根基。但是那边既然敢将手伸到内务府,难免会在皇阿玛心里留根刺。
所以胤禄这一招,就是在自保之余,膈应膈应,恶心恶心旁人。旁人看这胤禄,绝对人畜无害,但是又不是好欺负的。
胤禄视线与石咏的一对,当即笑问道:“怎么样?是察尔汉亲笔么?”
石咏沉吟片刻,点头道:“是!”
胤禄更追问一句:“何以见得?”
石咏便说:“回十六爷的话,卑职入职以来,见过不少察尔汉处理的文书,他签名一般都是签满文的……”
胤禄登时黑了脸,心想:手下人办事真是不经心,怎么连这点细节都没注意到。
却听石咏接着说:“……可是卑职见过他书写汉文姓名,他写察尔汉的‘汉’字之时,会将三点水中的两点连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两点水一样。因此卑职可以确认,这就是察尔汉的亲笔信。”
胤禄一听,登时笑了,心想这小子脑筋动得实在是快,察尔汉常签满名,所以没什么人见过他的汉文签名,只有石咏“声称”见过,然后随便抓一个特征。这自然是石咏怎么说,旁人怎么信了。
他看着石咏,皱皱鼻子,心想,这小子看着憨,谁晓得内里是个精明的,将来没准前途大好。将他拢到自己麾下,看起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胤禄想到这里,点点头,敛了笑,肃容道:“爷知道了,察尔汉的事儿,爷会妥善处理的。你们既是同僚,便去察尔汉家里帮着料理一二,尽尽心意。”
石咏与唐英都答知道了,便退了下去。
胤禄留在堂上,转过脸对身边的年希尧说:“年公看这两个年轻人,还算是不错吧?”
年希尧坐在一旁,微笑着拈须点点头,说:“十六爷手下,自然都是精兵强将。”
胤禄则冲年希尧眨眨眼:“这俩,都是我手下的光棍儿下属,尚未婚配。”
作者有话要说:年希尧和唐英的职业生涯时间线都会有改动,与正史会有一些差别。
第65章
胤禄坐在内务府堂中, 将察尔汉之事了结,心中已经有数, 便不再烦扰。
他看似随意地笑问身边的年希尧:“曾听福晋提过一句, 年公尚在为结亲的事挂怀么?”
胤禄口中所指, 是年希尧膝下独女的亲事。
年希尧是名臣年遐龄膝下长子, 现任内务府总管兼景德镇督陶官,身上同时还挂着个工部侍郎的职务。他年家另有一弟一妹,弟弟年羹尧已经官至四川巡抚, 妹妹则是圣上亲指的雍亲王侧福晋。照常理, 年家这样的家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并不算难。然而年希尧与夫人恩爱多年, 并无所出, 膝下独女其实是收养的养女。因这个缘故,原本门当户对的人家难免觉得年家女儿是高攀了。
年家在旗, 独女却因是养女而不必选秀。年希尧夫妇对这个养女甚是怜惜, 舍不得她到大户人家立规矩、操持家务。可要说寻常家世吧, 年希尧夫妇又怕女儿吃苦,这可不就是旁人说的,高不成低不就?
胤禄去年年尾的时候曾经起意为内务府的年轻下属们张罗亲事, 可巧年希尧回来, 便想起了这茬儿,当即提起石咏和唐英两人。
他觉得石咏与年希尧的独女更般配些。
“刚才说话的那个,刚刚成丁未久,还未满十七, 是瓜尔佳氏子弟,福州将军石文炳的堂侄孙,家里人口简单,上头只有寡母,另有寡婶和一个年幼的堂弟。”
胤禄早年是将石咏的背景都查清楚了才点他进内务府的,这时候将石家的情形说出来,如数家珍。
年希尧回想一下刚才石咏的表现,觉得这个小伙儿虽然表面不显,其实挺机灵。再加上他的独女及笄未久,与石咏算是年岁相当。年夫人颇想将女儿留在身边再照管几年,这边石咏年纪也轻,两家先定亲,等个几年再结亲也不迟。
可是年希尧想起石咏的家世,石文炳的堂侄孙,那便是二福晋的堂侄了。年希尧想到这儿,稍许有些犹豫,便又问起唐英。
胤禄对唐英也很熟,知道这是个不被家里待见的长子,当即将唐英的家世巴拉巴拉一说。年希尧听了皱起眉,问:“已经及冠了,尚未娶亲?”
俗话说,反常即妖。时下流行早婚,好多年满二十的男子不仅娶了亲,娃都抱了。唐英二十未娶,就是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