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修文物(820)+番外
说实话,她此刻甚至有点儿后悔自己当初带了石唯和石真回京认祖归宗。她将与石宏武相识的过往细细回想了一遍,心想,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依赖过石宏武,需要过石宏武,那么话说回来,石宏武只是给她带来了两个孩子的工具而已,这两个孩子究竟是姓石还是姓孟,其实都无所谓。
但是如今木已成舟,两个孩子都成了石家人,而石宏武那个驴脾气的也去了四川到岳钟琪麾下当炮膛灰,据她父亲说,这个女婿,早晚要“殉职”的,到时京里,她再和王氏撕一场,王氏那等柔弱性子,自然也只有当炮膛灰的份儿。
想到这里,孟氏觉得志得意满得很,可是冥冥间又觉得这样争来争去,自己真的累了,当下以手支颐,微微闭上眼,随口问管家:“听说喻哥儿马上也要参加会试了吧!”
“不,”孟大疑惑地问,“早先与您说过一次,二爷的业师是今年的主考,所以二爷主动避嫌了。”
“避嫌?”孟氏陡然睁眼,突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高声道:“避嫌?你说喻哥儿要避嫌?”
管家呆若木鸡,没想明白自己说的这两个字有什么好笑的。今年加试恩科,石喻拜的老师朱轼,就是今年的主考,石咏避嫌空开这一年,等明年正科的时候再考,又有什么不妥的?
“哈哈……”孟氏却笑得前仰后合的,“喻哥儿这是第几回找借口不愿参加会试了?上一回是策论还没到火候,干脆再多学一阵,这回是……是避嫌?依我看那,喻哥儿明摆着就是不敢去会试,怕在人前露出了他就是个方仲永……”
“娘,谁是方仲永?”
恰在此时,石唯进屋,听见自己的母亲这般毫不留情地批评石喻,石唯这孩子对石喻天生有种崇拜感,虽说两人接触不多,但是石喻毕竟是石唯的兄长。这次石唯过了府试,虽然有些得意,但是想想自家哥哥可是在十三岁的时候就轻轻松松考过了,不止如此,人家还在同一年过了院试,十四岁的时候中了乡试。
石唯也是个考生,自然知道寒窗苦读多么不易,县试府试算不了什么,越往上才越难。此刻听母亲无端对石喻指责,说他“不敢”应试,又说他是方仲永,石唯至此终于忍不住了,径直踏上两步,道:“娘,二哥不是方仲永。二哥的老师是主考,他避嫌一回也是常理,因为明年才是正科啊!”
孟氏登时收了笑,拉下脸,冷然道:“跟你娘怎么能这样说话?去一边墙根站着去。今日的两篇策论写完了没,要你临的字临过了吗?看来你如今的课业还真不够多,竟然还有功夫与你娘来理论这些?”
石唯就说了一句话,得了孟氏反过来骂他这么些,一时心情激荡,抿着嘴靠着墙根儿站着去了,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服。
他完全想不通为什么母亲对哥哥成见那么大。此前石宏武与王氏是析产别居,此事的详情并未向外透露。但是石宏武一走,孟氏便在京中大肆渲染,说石宏武与王氏乃是和离,因此无人得知真相,就连石唯与石真都不知道其实母亲已经“被”降格了。外人听说了这种说辞,多数会偏向弱者,也就是王氏一家子,石唯与石真时常听到些传言,也都以为自家亏欠了二哥母子两个。
可即便如此,二哥石喻对他们兄妹的态度一直如旧。就如石唯这次过了府试,消息送到石家去,石咏没有功夫,便是石喻亲自上门相贺,并且诚挚地与石唯分享了昔日自己是怎样准备后面的院试的,还赠了石唯一些书本,和一方端砚。
石唯日常在瓜尔佳氏子弟的族学里读书,日常极少接触像石喻这样年轻而稳重,肚里又有墨水的翩翩少年郎,这人又是自己同父的哥哥,这崇拜之情是免不了的。此刻孟氏一味责罚石唯,只有推石唯离自己越来越远,而往石喻那边越靠越近而已。
至于石喻自己,他做出“避嫌”的决定,打算等一年再参加会试,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如今他的水平不出意外可以摸到二甲,但是明年他一定有十足的把握,能顺利参加殿试,在金銮殿上当着天子的面作答。
经过了不少事,又得遇名师,如今石喻的心境已经完全平和,他一点儿也不急躁了,早一年晚一年,对他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因此如今石喻也愿意花点时间来点拨点拨昔日同窗和亲朋好友熟人。今年乡试也有恩科,不少人都是要考的。这不,石喻如今就带了个年轻人,到椿树胡同来拜见姜夫子,想问问这剩下的几个月里,姜夫子愿不愿意指点一下这一位,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姜夫子见了来人,通身的贵公子气度,但是面相却清秀,一看就是个好脾气的,当下请教起名姓,对方答道,姓贾名宝玉。
第358章
石咏待天色微黑了才回到椿树胡同小院里, 听说宝玉已经在此候了很久,赶紧将他迎进上房, 仔细端详, 看看这少年人经历了家中这许多事之后, 究竟有什么变化。
如今宝玉形容有几分憔悴, 身上衣饰较之以前也简朴了些,一身半旧的绸衫,加胸前佩着一枚宝玉, 并腰间挂着一只荷包以外, 再无多余饰物。
石家上房里有个小风炉,炉上顿着水。石咏见那水已经烹至鱼眼泡了, 便亲自提了壶, 替宝玉将茶沏上。宝玉坐在石咏对面,木愣愣地盯着茶碗里渐渐舒开的茶叶, 轻轻吸了一口水汽芬芳, 道:“这是……明前的龙井?”
“正是, 之前织金所拢下了‘庆余茶楼’的生意,茶楼掌柜便送了些新茶给家母。”石咏点点头,知道宝玉见惯了富贵, 这样金贵的好茶, 他不会认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