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不想被牺牲(10)
看那模样,明显是从刚死不久的那只妖兽身上切割下来的。
注意到李妄的视线,他微微转头:“这是我的战利品哦,你应该不会想做虎口夺食这样的蠢事?”
李妄摇摇头,没有就他故意跟着自己的事发表看法,也不想争论虎口夺食的可能性。
他重新看向河流,小心翼翼俯身,拿着水囊想要取些干净的水。
在野外生活,保证充足可饮用的水源很重要。
但他没想到,仅仅是蹲下,撕扯般的疼痛就骤然袭来。
腿肚瞬间失力,下盘不稳,脚下湿软的泥土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留,身体失去平衡。
像是坏掉的木偶,他直直倒向河流。
天旋地转间,“噗通”,掉了下去。
咕嘟嘟——
耳朵被汹涌的水流充斥前,李妄隐约听见惊讶的呼声。
是谁?
他好像清楚,但没有意义,那家伙不会来救他。
手臂沉重,呼吸减弱,视线受阻,身体迟滞。
比起与妖兽打斗时的紧迫感,冰冷缓和的河水更消磨意志。最初的不适后,所有声音都在远去。
包容、冰凉、安静、柔软。
粼粼波光在眼前闪烁,似梦非梦,那层透明水面隔绝了世界与人间。
李妄恍惚觉得,他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能够安心睡觉了。
不知不觉间,他真的闭上眼松开手,任由自己不断下沉,再无反抗。
下沉、下沉,沉到现实之外。
若是这一切,都只是场噩梦,若这一切,都不过是场幻想。
——那该多好啊。
“……喂!”
“……喂,你再不醒……”
醒?
“你再不醒,我直接给你埋起来了哦。”
在耳边逐渐清晰的声音唤回神志,面色苍白的少年睁开空茫的眼。
渐沉的夕阳映红一片天空,浅棕发少年近在眼前,浑身滴水,头发黏在脸颊旁,看着他的表情像是注视着不得不处理的麻烦。
他被救下来了。
确认这点的同时,李妄心头那丝不愿承认的明悟也浮现——不是梦,是现实。
不知怎的,他鼻尖有些发酸。像是被无法抑制的失望席卷,平白生出点委屈来。
为什么、为什么……
“看来你捡回了一条命,也省得我再挖个坑。”那位救命恩人低头拧着衣服上的水,瞪向给自己添麻烦的家伙,“我可不想总是为个废物忙上忙下,喂天道,我不会再管这家伙……”
刻薄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愣住了。
金灿的余晖中,被河水洗净血污的少年露出苍白的皮肤。轮廓分明,眉目精致,如同画中人。
这般长相还不足以令他称奇,可他仍是看入了神。
黑发少年垂下眼眸,细密的眼睫缓缓眨动,只是一瞬,便有比河水更炙热的水珠滚落,浸润了墨玉般的瞳。
如若不是他亲眼目睹,或许会将那滴泪误认为是河水。
他却偏偏看见了那滴水是如何出现,如何沾染温度,如何轻盈坠落。
无声的、悲惨的落泪。
啊啊,这可……
“真好看啊。”
李妄听见面前少年忽然发出奇怪的叹息,一抬眼就对上了一道略显炽热的视线。
这态度有些奇怪,李妄抹了把脸,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我改变主意了。”靠近的人完全不在意似的,又凑近了些,脸上挂着初见时温和的笑,“我是师鱼鱼。师父的师,金鱼的鱼。你叫什么?”
李妄还是发不出声音,只能无言地注视着他,不理解他这突然的态度变化。
“算了,自我介绍之后再说。”师鱼鱼紧紧盯着他,“现在,你再哭一次吧。”
“……”
这一瞬,李妄有思考过,脑子进水到底会导致哪些问题。
他并不理解这莫名其妙的话,也不想照做。只是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师鱼鱼确实救了他两次。于情于理,他至少得给出一点友善的回应。
李妄抿唇,挑了块顺手的石子,用没受伤的右手在空地上写下两个字,指了指自己。
“李、妄。”师鱼鱼点点头,“你是李妄,我是师鱼鱼。这样我们就算彼此认识了,那么,作为我救了你的报答,你再哭一次吧!”
他兴致勃勃,再次提议。
李妄皱眉,又写下三个字——为什么。
师鱼鱼眨眼:“因为我想看。”
想看别人哭?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啊不对,村里的阿宝就总喜欢扯同龄女孩的辫子或者掀她们的裙子,然后笑嘻嘻地看着她们哭,他说这样很好玩。
所以,师鱼鱼也是想耍他玩吗?
李妄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姑且将这件事定性为师鱼鱼的心血来潮。
他犹豫了会,写道:哭不出来。
做不到与不想做,前者更显身不由己,被继续为难的可能或许更低。
“为什么?你刚刚不就哭出来了。”显然师鱼鱼不吃这套,他催促道,“你想想悲伤的事,快点哭出来。”
如果去想悲伤的事,沉浸其中,的确有可能会忍不住哭出来。
可李妄盯了师鱼鱼一会,快速地划拉了同样的几个字:哭不出来。
动作比之前粗暴许多,显得不太耐烦。
师鱼鱼看出来他的耐心殆尽,没再继续要求,撇撇嘴,视线滑到他包扎得乱七八糟的胳膊上,又说:“我差点忘了,你还是个伤患。”
他伸手过来:“作为同伴,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的胳膊烂掉的,我来帮你吧。”
完全看不出之前冷漠旁观的模样,看上去热心而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