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囚心(出书版(30)+番外
方孝哉觉得很累,身心俱疲,便想就这样睡下去吧,什么都不用思考.只当自己在那时候便死了。
是啊,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死掉?
如果那时候就死了,便不会遇到叶倾云,也不会迷失自己,更不会……遭此侮辱。
哗啦!
冷水泼在脸上,方孝哉一个激灵还是清醒了过来。
衣不蔽体,腿间的黏稠还在,浑身上了散了架一样的疼,违背常理承受他兽欲的地方尤甚,仿佛身体从那里被撕开了一般。
方孝哉抬头,看见叶倾云仍是一脸怒意地坐在堂上,而自己则被扔在地上。他不觉低下头凄惨一笑,自己在奢望什么?还在奢望他会像上次那样抱着自己,用体温取暖?
不可能的,再也不可能了……
水气漫了上来,于是视线里那斑驳的地砖模糊成了一片。
「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叶倾云走下来,一脚踏在他胸口上。
方孝哉痛得蹙眉,已经平缓下来的血腥味再次冒上喉头,一张嘴,眼前一片血红。他被呕出的血呛到不住地咳嗽,叶倾云的脚没有挪开,于是他看见点点嫣红在他的衣摆上如桃花般绽开,和着风团云绕的图纹,显出另一番别致艳丽。
风团云绕……
他竟是从未想过,现在才明白过来,叶倾云和他的衣物上都有这样的纹饰,还有上次那把剑……风团云绕……
然而这一切却都是和他方孝哉无关的。
方孝哉气息孱弱,勉强出声,「我能说的都说了,叶庄主还想听什么?」叶倾云脚上的力气重了几分,他立时痛苦呜咽,「我都说了……」
叶倾云不出声响,依然加重脚上的力道,几乎能听见胸骨折裂的声音。
方孝哉的视线依然落在叶倾云的衣摆上。
自己会死吗?
会……
但是……绝不能死在他手里!
既与自己无关,为何要强加自己身上?
方孝哉抬起胳膊猛地一扫,毕竟气力悬殊,他没能将叶倾云扫在地上,只是将他踩着自己的腿扫了下来。
牵动全身上下的伤口让方孝哉疼得撕心裂肺,他咬紧齿根,忍下胸口翻涌的血气,冲着叶倾云道,「叶庄主,我确实不认识骆大人,水域图是我自己要拿的,我能说的只有这些,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要杀便杀,莫要再折辱于我……」最后一句话,却是带着一丝恳求。
叶倾云,不要再伤害我……不要逼我恨你!
叶倾云一怔,随即撇开头浅笑,笑过之后蹲下身来,一把捏住他下颚,「那是谁?是谁指使你来偷水域图的?」
方孝哉垂下眼帘,不能告诉他是上官让他拿的,否则他一定不会放过上官……
「怎么不说了?」叶倾云眉尾一抬,尽是谑嘲。
方孝哉不作声,事实上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来人!」叶倾云对着外面叫了一声,站在门口的守卫走了进来,一共四、五个人。叶倾云转过头来,捏着他的下颚迫他看向门口,「他们会有方法让你开口的。」
方孝哉看见那几个手下红着眼睛,视线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不怀好意地走过来。
他惊恐地睁大眼睛看向叶倾云,见他还是那副好整以暇的表隋,不禁心痛如绞。
他是真的……不再顾念自己了。
这样一想,便仿如置身冰窖。
自己现在的身体犹如败絮,如何受得起酷刑的折磨?
不,就算死,自己也不能死在这里!
他是京城方家的长子,是富甲一方的巨贾,他虽不能武但却挑起一家大业,在这个世上是绝不会输给骆隐风的人!
方孝哉猛地拍开叶倾云的手,颤巍巍地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侧首看见桌上的杯盏,一咬牙伸手拿起了在桌角上磕碎,便向自己颈部划去。
「叶倾云,天下之物你尽可夺去,但是我的命——」
是我自己的!
第八章
初雪之后,一日寒过一日,腊月后便该是新的一年。
方孝哉还是住在原来的房间里,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只是除了这个房间他再不能去别的地方。
那次重伤足足养了月余,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却永远也好不了。大夫说积郁于胸最是伤身,但他又如何能放开怀不去想?
他想回京城,回自己的家去,回去当他的方大少爷,回去经营自己的酒坊,喝敬哉酿的酒,吃会仙楼的桂花糕……
从来没有这样的渴望过,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的绝望过。
叶倾云将他从那块碎裂的瓷片下救了回来,疲累以及身心俱损让他昏厥过去。他昏死前听到叶倾云在吼,你不准死!听到没有!快给我醒过来!你要是敢死,我拉两淮的人给你陪葬!
耳边却响起了不久前的一段对话——
「如果我死了,你会为我守丧吗?」
「会……我会血洗两淮,让天下同悲。」
那个时候的叶倾云……视他如宝。
待到再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身上清清爽爽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里。
若不是身上无处不叫嚣着疼痛,方孝哉会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噩梦,一场这辈子都不愿再想起再面对的噩梦,但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叶倾云。男人不复以往融了雪化成水那样的温柔,英俊的脸上挂着冷冽的表情,看着他的目光阴鸷森冷。
他进了房间,反手拴上门,走到他榻边看了看他。那时他重伤初愈还未能下榻,只能整日躺着静养。男人什么话都没说,掀开他的被褥,上了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