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囚心(出书版(66)+番外
「方大少爷你要不要紧?陈谷?你急急忙忙地做什么?还有你手里拿的什么?」
面对奚清宇的质问,叫作陈谷的男人一脸慌张,「奚、奚堂主,我娘病了……」说着咽了口口水,紧了紧怀里的包袱,「实在对不住了!」转身冲出大门就往山下跑。
「你偷什么?!给我回来!」
方孝哉没注意那两个人的对话,而是视线一直盯着地上的一个东西,是刚才那个人撞他时从那个人怀里掉出来的。
那是一块玉牌,方孝哉认得,或者说这原来就是他的东西,和敬哉身上戴的那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敬哉那一块背后刻的是一个敬字,而他的那块背后刻的是一个孝字。
方孝哉弯下腰伸手去捡,就在手指要碰到的时候,另一只手速度更快的将那个东西一把捞走。
方孝哉楞了片刻,抬头,只见一个背影已经跑远了。
「等一下!」
方孝哉追了过去,但是那个人在廊上一拐便失去踪影。方孝哉站在原地四下望了一圈,看到铺了细雪的地上有一道新的脚印。于是顺着足迹走过去。
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片段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鲜明得宛如昨日,欢喜的、痛苦的,交织在记忆里,保存在一个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地方。
方孝哉停了脚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人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面容,头上还有伤,应该是刚才那个叫陈谷的人为了他手里的东西痛下毒手而造成的,但是他全然不在意还在流血的伤口,坐在房门前的地上,捧着手里的东西,喃喃自语……
「孝哉,下雪了,我带你去江上看雪景……」
「孝哉……下雪了……」
方孝哉一步一步走过去,胸口的剑伤发着热,烫得心口发疼。
他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低下腰,但是对方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面前站了个人。
「倾云……」方孝哉轻唤了他一声。
他嘴里的呢喃停了,然后缓缓抬起头来……
滴答——
被困在血池里的人感觉到有什么滴在脸上,温温热热的,淌进嘴里融化在舌尖,泛起苦涩的味道。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从天到地的血红,抬起手,自己的手上也都是粘腻的液体,他想要从血池离开,那猩红的液体像是有了生命,伸出一只手来将他更往下面拖……
放开我,我要去救孝哉……放开我,我要去救孝哉!
发不出声音,也完全使不上力气,有人吃吃而笑,你要找的孝哉就在这里。
血池咕噜咕噜冒着泡,突然一个人从血池里钻了出来,胸前的洞口突突地流着血,这血就汇成了困住他的池子。
这就是你要找的孝哉哦!鬼魅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哝,是你亲手杀了他的……你看就是你亲手用剑刺穿了他的胸口……
不!不!
他拼命挥动双手要将那些声音赶走,然后挣扎着奋力地要扑向那个正缓缓往后倒、将要重新被血池吞没的人。
不要!把孝哉还给我!
却反而被纠缠得更紧。
不要带走他!把孝哉还给我!
蓦地,天际飞下零零落落晶莹洁白的雪花,一个温润的声音闯了进来……
「倾云……」
他停下所有的动作看向天际,突然一道白光射了下来,驱散了周遭的黑暗,白光过后,他看到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穿着狐裘,清俊雍容,一如梦境里那个想追逐却永远伸手不及的朝思暮想。
「孝……哉……」
对方点了点头,然后向自己伸出手来,「你不是……要带我去看雪景?」
他的视线落在他伸过来的手上,指尖冻得有点发红,但是骨节分明,手指削瘦而纤长。
他伸出手,搭了上去……
对方的手指很冰,但是……掌心很温暖。
打着方家旗号的商船在江面上缓缓驶着。
雪已经停了,覆了银装的地面仿佛连上了天际,远远望过去,一片苍茫辽阔,让人不禁心生几分豪情。
叶倾云一个人窝在船尾的杂货堆里,依然手里握着那块玉默不作声,唯有方孝哉和他说话时才稍稍有点回应,但疯了终究是疯了。
从夙叶山庄离开已经有两天了,奚清宇指挥云起号和另一艘船送了他们一程之后便返回山庄去了。
方孝哉站在船舷一侧,回过头来看了眼那个窝在船尾的身影。
他也分不清现在自己对他抱的究竞是怎样的态度,就算他曾对自己做的事情是基于上官兰容的陷害和挑拨,但正因为他的鲁莽、他的霸道,最后才伤害到了自己,甚至于那已经不是伤害,而是对他的人格和尊严的侮辱。
所以他不可能原谅他。
但是在看到他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后,尤其又知道他会这样是因为接受不了那一剑误杀了自己时……又有点同情。
「方大少爷,庄主对你情深意重,就连疯得什么人都不认识也还记得你……把他送到骆二庄主那里去真的是对他好吗?」
这是临别时奚清宇对他说的话。
情深意重四个字让方孝哉心底不由为之一撼。那天叶倾云和上官兰容的对话他听得一字不漏,他一直都以为叶倾云心里在意的是骆隐风,却没想到听到的都是自己的名字。
孝哉……孝哉……那人口中说出来的这两个字,落在耳边声如擂鼓。
扶着船栏的手指屈了屈。
叶倾云,你我根本是不同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让你生就情意,但是这情,太狂太烈,靠得太近只会被烧灼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