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来梦去+一起生活吧+Heart's Desire(51)+番外
身影渐远,那骑马之人依然含笑目送。良久,方才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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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烟水朦胧,一叶轻舟,水波荡漾。
船头之上一抹身影淡洁尔雅,一柄白绸面的象牙骨伞,一袭袂裾飘风的胜雪白衣,在这悠长悠长寂寥如烟的绵雾细雨中,款款之身瘦尽一湖春水。
眼前景致如画,程子曦擎着伞举目远眺,凤眸轻扬,嘴角含笑,道不尽的欢喜之色。
想今年撇开雁泽独自出门实为明智之举,虽说没了贴身侍从多有不便,但少了雁泽的括躁才能沈心静气地欣赏这番清新婉韵的碧柳暮雨。
舟至宝佑桥前,他恰从桥上经过,看那乌蓬由远及近,蓦的想起了什么,于是眸角一扬,足尖轻踮,就着丝丝缕缕,漫天散飞的杨柳风絮飞身而下。
苔藓斑驳的古老石桥上有人轻风驾雾,倏然而至。绵薄细雨里,袖裾翻飞,翩若惊鸿。程子曦一时看愣了神,待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稳稳当当地落于船上。
风清扬兮,程子曦长身而立,这般动静下却依然淡定自若。
不速之客一身孔雀蓝江绸丝绵袍,头戴紫金簪冠,见程子曦正望向他,不禁嘴角上扬,含笑而对。那一双目光如剪,顾盼间,神采照人。
言语不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将伞柄扶正。对方的举止让程子曦莫名了一下,而后发现自己一侧肩上湮湿了一小片,于是抬头一笑以示谢意。
“我们见过的,你还记得么?”他立于雨中,隔着一柄伞,与他相向而视。
“记得。”他淡然道,“去年此时,岳阳楼前。”
有些事早已命中注定,有些人早已铭记于心。只是若干年后,谁还会记得这绵延春秋寒暑的初识与初遇?
其实他早就认识他,早在很久以前,比岳阳楼初识还要久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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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十五岁,少年稚气却已经随着父亲和各色人样交道。
程家公子年少有为,必能将程家产业发扬光大!
这句话,从五岁起便萦绕耳边,外人只道他程子曦身为独子,家世雄厚,想来也是一生顺遂无忧。殊不知为了这顶金光万丈的项冠,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京城各大商铺的老板每年会有两次聚会,彼此熟识热络也好生意上的往来。
程子曦并不喜欢这种聚会,嘈杂喧闹且飘满铜臭,大部分人面上挂着笑脸,心里却偷打着算盘。他静立于父亲身旁,见人且笑,淡然至极。
父亲平淡但而不容辩驳地对他说道,子曦,你要学学傅少爷,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人从旁指导了。
他听后微微颔首,恭敬答道,子曦明白,子曦定会加倍努力。说完抬起头,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有一个身影潇洒却立,飘逸随性。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不记得的人,就算站在对面也瞧不见;若是有点印象了,便觉得走到哪里都能遇上。
茶楼,夜市,河畔柳荫,或三五知己把酒言欢,或怀拥娇娥闲庭信步。有时自商铺前经过,一抬首,便见他手捧账册蹙眉核审。
程子曦暗想,怎么以前就没注意过?
傅家少爷派人来绸缎庄挑布料,他略怀小恶,替来人选了一匹很挑人的料子。
孔雀蓝色的织锦缎,光鲜华丽,只是少有人能穿出这颜色的雍容华贵。程子曦将布料递给傅家下人时,嘴角一扬,若你这么厉害总不该连匹布料都压不住吧?
毕竟他还是个半大孩子,终少不了恶作剧的心理;毕竟人总会有任性倔强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父亲的那番话终是让他心里难服……
只是很多事情都被埋没在岁月流水中,谁还曾记得那些少年不羁的往事?
他说,子曦,借个地方避一下雨。
他愣了片刻,而后欣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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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傅鸿宣18岁,在京城商会见到了传说中的程家少爷程子曦。
并非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也并非预计中的精明狡猾,那一个雍容淡雅的少年公子,在这般混浊的环境里,却依然清澈如深山幽泉,冷清如皎月当空。
商会结束之后,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注意起他的身影。
茶楼酒肆,荷塘柳堤,有时候和他隔一条街错身而过。他见到他将一匹孔雀蓝的布料递给侍仆时,微扬嘴角,一笑轻风随意。
两年后,骑着马打岳阳楼前经过却差点撞上他,对方什么话也没说,作揖谢过便转身离去;又一年后,西湖断桥前,他跳上他的船,堂而皇之,却忘记寻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傅公子想要去哪里?子曦让船家先送你过去。
他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漫天柳絮散飞,细雨如烟里,他的月白丝光发带,随风轻扬……
曾几何时,已将对方了然于心?又是曾几何时,走进彼此的世界从此再不离开?
缘起,不过惊鸿一瞥;情起,也许还未曾相识……
番外《曾是惊鸿照影来》完
番外二 《冷月无声》
1.
小楼疏窗,一灯如豆。傅鸿宣蹙着眉在案前查阅帐目。
每本帐簿都只是翻了几页就被丢在了一边,他起身踱到窗前,负手而立。
一轮皓月当空,碧空如洗。想,不久前两个人还对月飞觞,醉酒当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却形同陌路。想到这里,傅鸿宣不禁低头苦笑了下,哪里是形同陌路?简直就是仇深似海。
这样做,究竟是对?与不对?
自认自己一向行事果断而狠绝,但是一旦面对他,却永远都在做傻事,连个三岁孩童都不如。傅鸿宣轻声叹了口气,转身时,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