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完赤兔骑皇帝(93)
刘协托着腮,沉默地盯着他,忽见他腕间系了道丝巾,不由好奇地“咦”了一声。他凑上前仔细打量,不一会儿便认出那是刘艾从不离身的鸳鸯帕,不知为何他今日竟系在腕上,沾满了血污。
刘协轻手轻脚地将丝巾解了下来,藏入怀中,自去另一张榻上睡了。
待小皇帝醒来的时候,刘艾已不见了,帐中置物的柜子有些凌乱,好似被人翻过。
他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待神智清明后命小卒打了盆水搬到帐子外头,撩起袖子开始搓丝巾。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天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袖子挽到上臂,哼着《邶风?柏舟》,勤劳地漂洗手绢,面前的一盆水已尽染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许攸如今成了吕营的首席功臣,眼睛长到脑门上,打着羽扇慢悠悠在大营里晃荡,身后跟了四名卫兵,听他四处指点:
“喂,那边那个,你的帽子呢?”
“喂,说的就是你,你的靴子怎只有一只?敌军偷袭怎么办?”
“什么?我是谁?若是没有我,你们早喂了袁军的刀枪!”
“咦?怎还有人在此处浣衣?”
刘协抬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茫然地抬起头,见是许攸,微微一笑:“许子远,是你啊。”
刘协身上未着皇袍,许攸不识他身份,眯起眼打量片刻,惊道:“是你!”
刘协微笑。
许攸羽扇一横,怒指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军中浣衣,目无军纪!来人呐,军棍呢?!”
众人目瞪口呆。
片刻,一名卫兵弱弱地开口:“许、许大人,这是……”
刘协冷着脸打断道:“是真……是我不好,我去别处洗,不打搅子远的兴致。”
许攸愣了愣,不由火冒三丈。他新来乍到,不知刘协定下规矩免除营中士兵的跪拜礼,更想不到吕布敢带着天子闯敌营捉人,只作他是吕布亲信,恃宠而骄。
刘协端着木盆向别处走,许攸怒道:“还不拦下来!”
无人敢动。
许攸蹙眉,渐觉有些不对,气势弱了几分,声音中带了些困惑之意:“你是……?”
刘协深吸一口气,转身挤眉弄眼地嗔怪道:“子远你死相啦~~妾身是凤仙儿的娈童啦~~”
许攸呆了。
小天子撇撇嘴,端着木盆离开了,留下许攸一人在风中瞠目结舌。
过了一会儿,刘协洗完鸳鸯帕,举到半空中晃来晃去,犹豫该将它晾到何处。
许攸兜了一圈,再次撞见刘协,不由色变:“你、你、你!”
刘协嘴角抽搐几下,缓缓放下丝巾,背着手微笑道:“子远,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许攸冲上前,劈手夺下那鸳鸯帕,失声道:“你是细作!!你是袁绍的人!!”
刘协愣住了。
许攸攥着那鸳鸯帕,激动得山羊须一抖一抖:“大将……袁、袁绍带着这块丝巾数年,谁都不知丝巾出处。原来另一块在你的手里!!”他两眼放光,多年八卦心有了结果,仰天大笑卡到痰!
刘协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颤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许攸咳嗽不止,刘协一把提起他的衣襟,眼中不满血丝,面容狰狞不已:“你说另一块鸳鸯,在袁绍手里?!”
许攸咳得老脸通红,连连点头。
刘协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卫兵们连忙上前扶他:“陛下!”
刘协双眸光芒溃散,脸上血色尽失,突然一把推开人群,冲了出去!
再说吕布虽累了数日,却兴奋得睡不着,躺在榻上翻来覆去。
帐外突然响起了对话声,依稀听见“皇上派来的”“赏赐”等话语,不一会儿,便有一名小卒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檀木做的盘子上有一块皇家令牌、一卷诏书、一枚金盏,金盏中呈着澄澈的酒水,液面一晃一晃,映出小卒清秀的容貌。
吕布忙翻身坐了起来。
小卒道:“温侯立下大功,皇上赐庆功酒一杯。”他顿了顿,笑道:“喝下这一杯酒,就该称呼温侯一声温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