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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砚城志卷四)(29)

作者: 典心 阅读记录

她从腰间解下香囊,拉开系绳,露出里面晒干的药草。

「这里面有艾草、薄荷、藿香等等,我每年夏天都戴着,从来没被蚊子叮过。」

她拉起系绳,把香囊塞给他。

「喏,给你。」

大手握着香囊,因为他的体温,让药草的气味更浓了些。

「给了我,蚊子不就要叮妳了?」

「没关系,我不怕蚊子……」

话还没说完,她陡然一惊,原地蹦了几寸高。

「啊!」

青年连忙握住香囊,在她身旁绕啊绕。

「很痛吧?」

她点着头,痛得眼泪汪汪,一手摀住手臂,反覆摩挲痛处,试图减缓那针尖深刺般的疼。

「我很少被蚊子咬的。」

她委屈的说。

「快,把香囊收回去。」

青年说道,生出怜香惜玉之心,鼓出满腔勇气。

「别怕,就让蚊子全都来叮我就好了。」

他这么说着,一只飞蚊就嗡嗡飞来,落在他犹有汗水的颈间。

「别动!」

她喊着。

小手举起,挥了下去。

啪!

未能刺破肌肤的蚊,惨死在她手上。

只是力道没拿捏好,祛蚊太急,他颈间被拍得红了一大片。

「对不起……」

她尴尬收手,在裙上轻搓,蚊尸碎碎落下。

「没关系。」

他不觉得疼,至少没有蚊子叮那么疼,只觉得颈间发烫。

「香囊妳拿好。」

有几只蚊子落在她发间、衣衫上,他连忙替她挥手去赶。

她没再拒绝,握着香囊,人往他身边靠,几乎要贴入他胸膛。

「这么一来,我们都不怕被蚊叮了。」

藉口共用香囊,能够站得这么近,她心中泛甜,脸色娇红。

情愫初萌,他护着她,大手挥赶飞蚊,纵有不识趣的飞蚊,越过他防卫,叮咬他或她,两人却都觉得没那么痛,不说破香囊功效有限。

除了他们,人与非人们都唉唉惨叫。

「唉啊!」

「痛!」

「蚊子太多了!」

痛叫声跟拍打声此起彼落,蚊多如薄雾,砚城上笼罩一层灰雾,人与非人都受罪,被叮咬得又跳又骂。

啪!

茶庄学徒被叮得浑身痛痒,拿不稳手里的茶壶,滚烫的水洒出,泼得店主跟客户满头满脸,烫得眼睛都看不见,慌忙间撞倒橱柜,几组珍藏的好茶具摔碎,店主头疼脸疼身疼心更疼。

啪啪!

卖现炸油条的,挥动长长筷子,身前油锅热烫烫,蚊子穿过飘移热气,钻进衣衫里叮咬,痛得他胡乱扭动,双手隔着衣衫乱打,没发现一锅油条都炸过头。

啪啪啪!

营业中的酒楼连忙关门关窗,想要保护客人,但蚊群早已飞入,整栋楼上上下下飞着,盘桓的嗡鸣回荡,不论是客人或是伙计,已经被叮的大嚷叫痛,还没被咬的提心吊胆想躲,店内你推我挤,桌椅翻倒、杯碗破碎。

还有人好心,却办了坏事。

看蚊子落在陌生人脸上,赶忙拍下去,对方却已被咬,还莫名挨了一掌,当下气恼不已,抓住动手的那人吵了起来。

学堂里的孩子们,没有心思习字,不论发须皆白的夫子怎么安抚,全都坐不住,有的钻进课桌下,有的推门跑出去,有的哇哇大哭直喊娘。

连坟里的鬼也无法幸免,因为少去肌肤,蚊子叮在骨头上痛得更是锥心难忍,纷纷踹开棺材盖,抖着寿衣跳啊跳,陪葬的金银叮叮当当落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不论人与非人,都惨遭飞蚊肆虐。

除了木府之外。

第19章

一匹匹上好布料,在木府庭院里展开。

原本,姑娘到了哪处庭院,花草为了讨她欢欣,就会开得最茂盛,但今日为了挑选制作婚服的布料,花与草都低垂成软毯,连颜色都不敢显露,就怕干扰她选色。

姑娘对这件事很慎重。

所以,木府里里外外,人与非人们也很慎重,个个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差池。

信妖怕灰衣奴仆们,也会干扰选色,于是把自己分成很多片,一个个都化为素白丫鬟们,轻手轻脚的传递布匹,逐一展现开来。因为是婚服,用的是喜庆的红,但颜色略有不同,没一会儿庭院里就铺满深深浅浅各种红。

庭院中央的素白大纸伞,遮蔽燠热烈日,伞下有张精致圈椅,椅上坐着肤色黝黑、体魄健壮,名闻遐迩的马锅头雷刚。而在他胸膛上依偎的,是双眸澄澈,一身素雅绸衣,貌似十六岁,也如十六岁少女般,眷恋情人拥抱,娇声轻语的姑娘。

「这匹布好看吗?」

她仰望着,眼睫轻眨,粉唇柔润,软润小手把玩着他以银鍊系在腰间,从来不离身的獐牙解绳钩。

身为马锅头,他长年领着马队出入砚城,沿途山路崎岖,为了保证货物能安全,总用绳索绑得很牢靠。只是,绑时牢靠,解时就难,所以需要用上解绳钩。

他原本用的,是牛角磨制的解绳钩,解大结时容易,小结就不易。

她心细如发,何况又最是在乎他,相恋初时就送他这以银包裹,缀以绞丝银线,盘为灵动龙头的獐牙,说獐牙解绳最易,且能避邪,即使他离开砚城,遇见什么有歹意的人或非人都能逢凶化吉。

这是实惠用物,加上有她殷切祝愿,为了让她安心只能收下,之后用来解大结或小结都轻而易举,他配戴久了就已习惯。

相恋已久,拥抱的姿势很熟练,锐利的獐牙从不曾刺伤她,而她微微侧着脸,既能看布匹颜色,也能看见爱人的容颜,娇小身躯贴合他衣衫下阳刚的线条,被他的拥抱呵护,用体温暖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