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31)

脑中忽然闪过先前听到的话，就连沈初也忍不住问自己，为什么他的对手是塞尚，为什么他要当塞尚的对手。

无法抱怨，无处宣泄，所有的自卑和不满都只能强压在心里，尽可能的隐藏起来。

他还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人的期盼，又怎能把责任怪罪在他们身上。

“沈初，你刚出来啊？”

当塞尚走到沈初的面前时，他忽然地停下了脚步，扬唇而笑地问道。

沈初脸色一僵，回答说道，

“是，刚结束，塞尚你也是……”

“时间差不多了，再拖就要迟到了，对方公司说……”

未等沈初说完，身后的助手忽然出言提醒道，弄得沈初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那人也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型与塞尚相仿，长相却是另一种斯文清俊，依稀间让人觉得有些眼熟。

塞尚似是不悦地皱了皱眉头，那人立马闭上嘴后退一步，就像是刻意要给他们说话的空间似的。

再看向沈初时，塞尚的脸上已恢复了礼貌的笑容，他语气温和的问道，

“试镜还顺利吧？”

沈初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好。

塞尚的目光始终直视着沈初，就好象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样，看似温和却又带着几分锐利，明明是礼貌性的问候，可语气里总透着些许轻视，让沈初无法不在意。

“加油吧。”

过了好一会儿，塞尚总算不再等他的答案，安抚似地拍了拍沈初的肩膀，大步地从他身边走过。

只是这样的对话，这样的举动，就让先前的挫败感又重新击打在沈初身上。如果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塞尚会是这场竞争的赢家，那他沈初又算是什么呢？背负着众人的期待，拼死了命也不过是上去凑个数。所谓的天分和差距就这样活生生地被摆在了他的面前，如同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无论怎么努力都克服不了。

只要略一低头，沈初就能看见身上这套可笑的打扮，仿佛是在嘲讽着他的无能，又宣告着其他人对他的期待，如针毡般刺痛着他的心，逼得他无处可逃。

回去的步伐比先前要慢得很多，每一步都像是踩着自己的身体，莫名的疼痛伴随了他一路，即使回到了休息室门口，也没能减少分毫。

在推门进去之前，沈初不断地调整着呼吸，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徐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

无论是工作人员也好，还是学校的老师也好，他们说都没有错。除了一张好看的脸之外，沈初根本没有表演的天分，无论怎么努力都只是像个小丑，拙劣的模仿而无自己的风格。

他替代不了任何人，但任何人都能替代他。

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了些许，沈初这才鼓起了勇气推开门。他刚看见徐容期待地走向他，眼前就闪过一团漆黑，明明能看见徐容的嘴巴在动，但耳朵里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见。

再次睁开眼时，沈初正躺在医院的床上。四周仍是纯白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清晰刺鼻。

窗边站着一个人，傍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刺眼得看不清样子。

“你醒了？好点了吧。”

外界的阳光让视线还有些模糊，隐约只看见那人慢慢地走向了他。

“医生说是因为节食的关系而胃出血，不是什么严重的病。”

叶琛？

不知怎么的，沈初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名字，他困惑地看着眼前的人，目光里是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意味。

“你没事吧？还在想试镜的事？最近我是盯得紧了些，不过既然过去了也就算了。”

不，不是叶琛。

听到这句话时，沈初才恍然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人只是徐容而已。

怎么可能是叶琛，叶琛不是已经失踪很久了吗？

可是，叶琛在哪里？他到底在哪里？

“算了，你这段时间就好好放个假吧，免得外面的人都以为我想榨干你。”

叶琛怎么会失踪？在这种时候他不是早就该出现了吗？开解他也好，看他笑话也好，每一次都会在第一时间就站在他的面前，即便是下一秒又会突然把他推进深渊。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公司了，喂，沈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深渊？

他的温柔是深渊，他的疯狂是深渊。那场偷窥游戏把他推进了一个黑色的旋涡，在他逐渐被吞噬的同时，这个人竟然就这么消失了。

疯狂的，恐怖的，黑暗的。

这个地方只有他。

怎么可以只有他。

叶琛在哪里？他究竟在哪里？

“老板。”

徐容正准备离开，沈初忽然叫住了他。

“帮我一个忙，找一个人。”

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徐容看着此时的沈初，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平日里总是唯唯诺诺的人，神色间忽然多了几分冷意。

“找什么人？”

收敛下心里的不耐烦，徐容问沈初说。

“XXX杂志社的叶琛。”

“恩，有消息了再通知你，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

徐容点点头，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空荡荡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了沈初而已，他环视了四周一圈，目光停留在了天花板上。纯白的颜色没有任何的图案，而看在沈初眼里却映照出了不同的画面。

先前的愤怒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平静，沉淀在心里幻化成另一种情绪。浓浓的冷意从手脚开始，一点一点地蔓延至全身，慢慢地滋生起迫切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