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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令(126)+番外

作者: 偷偷写文 阅读记录

萧定忍不住想,这少年的心思简单更胜过陈则铭当年哪。

又或者其实人人都有这样的岁月,然而可惜的是,这种善意和单纯总是无法长久保存。

这天傍晚,陈则铭再度来访,萧定看着桌上那几盘与上次相比全然不变的菜肴,颇有些无奈的感受。

此刻正是夕阳西下,静华宫前兵士交班的时刻。

萧定走到窗前,探头看了看,宫门未闭,从半掩的门扇中看出去,几名兵士正低声谈笑,一派轻松之态。

回过头正看到陈则铭从食盒中提出那个酒壶,萧定怔了怔,脸上的神情突然微微有些变化,低声咳了一声。

陈则铭抬起头,“陛下病了?”

萧定道,“上次喝酒之后,就伤风了,总是体乏无力。”

陈则铭道,“……叫太医来看看吧。”

萧定漫不经心应道,“也不是什么很奇特的症状……”

他默默凝视着陈则铭挽袖往两只酒杯中斟酒的举动,眯着眼出神,直到陈则铭将那杯满得几乎要溢出的酒敬到他面前。

萧定直直看着酒杯的波光潋滟,并不伸手来接。

陈则铭将酒杯放到他面前,似乎觉察出他的异样。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提筷子,吃了几口。

萧定端起酒杯,反复端详那杯子上的花纹,美酒流到手指上,他也浑然不在意。陈则铭全不看他,两人似乎突然都忘记了言语为何物。

他们沉默着,直到窗外兵士的喧闹声慢慢静下来。

头顶鸦鸣声声,夕阳残红的光从窗格中射进来,笼在桌上,一寸寸移动。尘埃在光柱里舞蹈,这是打破这份诡异静谧的唯一动作。

天边云层翻卷,日头一点点落下,室内越来越暗,直到最后那一沉,残阳终于坠入西山之后。屋子里头也骤然黑下来。这种黑暗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似乎能将人挤压成泥。

他们面对面坐着,却已经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一晃,还是有人燃起了火烛,点亮了宫灯。

拿火折的是陈则铭。

他将灯罩重又笼到烛光之上,低声道:“这酒菜都冷了,叫人热热吧。”

萧定淡道:“毒酒也有必要热吗?”

陈则铭沉默片刻,“说的也是。”

第90章

萧定放下酒杯,却不慎手下一滑,将酒杯碰翻,琼浆玉液淌了满桌。

薄薄的水层在桌面上飞速蔓延,如镜面般反映着桌上宫灯的光。

陈则铭静静看着这一切,并没什么表情。

他既不心急,也不心慌,夜长得很。

萧定似乎穷极无聊,提起筷子在那酒液中沾了一沾。

倒映的一片明亮被骤然点破,光鳞一圈圈荡开,他突然地嗤笑出声,“魏王以为杀了我就能自保了?”

陈则铭不做声,直到那点点金色涟漪平息,方漫不经心地应道:“……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或许吧。”

萧定见他左右总是撩拨不起,心下才真正觉出些骇然起来。

萧定近来常觉体寒不适,四肢冰凉,到了晚间便冷到睡不着,睡着了也能半夜咳醒。

这症状现得突然,他是中过毒吃过亏的人,于是对突如其来的身体变化总特别留神,几乎立刻是生了疑。

仔细追溯,萧定将疑心放在了陈则铭身上,那次对酌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而陈则铭再度来探,则应证了这份质疑。

萧谨离京之际,杜进澹严密防范之下,陈则铭还是轻轻松松地进出宫闱。这其中没点不可告人的交易,单单一个失势的魏王怎么做得到?

萧定心中又惊又怒,这样多年了,跌宕起伏之后,他终于确信陈则铭是不可能杀他的了,为什么转眼这个结论就是错的呢。

为什么自己总是信错?

他心中如有火苗在舔舐,脑中却异常地冷静。

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但萧定估摸得到陈则铭上次没能毒杀自己,不会是因为分量不足。

他留了自己一次,便可以留第二次。

……全看自己怎么打动他。

萧定一方面异常地屈辱,他的生死居然系于陈则铭一人的心念辗转之间了,这表明自己的生命对很多人而言已经毫无价值,哪怕是萧谨也不再需要他来维系那份仁义之名。

但另一方面他前所未有的镇定,往往这才是最关键的时刻,前提是保住这条命。

所以屈辱这种东西是可以放弃的,你需要镇定。

只有你自己还很驽定的时候,才可能说服对方,才能讨价还价,才动之以情,晓之以利。

没有人会相信一个已经手足无措的人。

有时候人的许诺是否能取信于人,完全取决于你自身的态度。

而谈话是需要技巧的,萧定信奉的从来是先声夺人。

第一句话就打到对方的软肋,对方瞠目结舌之后,再步步紧逼。之后的主动权便肯定是你的。他用这一招降服过很多人,包括当年的陈则铭。

然而今天,他发觉,这一招突然失效了。

陈则铭不为所动。

他既不为行动露出破绽而动容,也不为身家性命担忧。他似乎在等待,等萧定的花招玩尽,而他只是冷眼旁观,看一看罢了。

看他为了求生,如何的丑态百出。

萧定很憋屈,也很想暴怒。

他满肚子的说词找不着突破口,还要被人看笑话。

他告诉自己,这个人太恶劣了,但你不能跟他计较。

你要打动他。

幸好,他还有第三句话可以试一下。

“那么,你是想和我一起死?来个君贤臣忠,生死相随?”萧定微笑着,这笑容当然不会是善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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