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歌(9)
似是若有所似,神情带着几许忧伤。
记得那时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回玉剑山庄的路上,那个时候江夕殇还未回京,他自小便是在玉剑山庄拜师学武。
那时的韩君离肤色苍白,身子虚弱,独自一人昏倒在路边。
江夕殇自然不会见死不救,把他带回去后安置在山庄呢。
真正撩动他心扉的该是第二次见面吧。
韩君离足足昏睡了三天,这三天里,江夕殇也每日必来探望几次。
直到第四天傍晚,他来到屋子里时,韩君离已清醒,
他站在窗边,手上执着的是唯一没有被抢去的玉箫,望着湛蓝的天际,他幽幽吹奏着商音。
几许凄凉几许哀愁,却又含着浓浓的情深。
落日的余辉倾洒在他俊秀的面容上,肤色仍带有病态的白质,几乎是没有一丝的血色,却是叫人仍不住想伸手上前抚摩。
明是斯文儒雅,但那时而眼波流转之际又透着些许的媚惑,带着摄人心魂的意味,让人无法移开眼。
如今似乎也如那日一般,只是倾洒在他脸上的已不是夕阳余辉,而是静夜月色。
纵然是相似的场景,也早已物是人非。
两人间不过几步之遥,却只觉咫尺天涯。
回不去了吗?
庄中那些美好的过往回忆,已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江尚书怎么到了也不出了声。”
韩君离语气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江夕殇闻言也恍过了神。
微叹了口气,幽幽说道,
“君离,你今日找我来有何贵干我难道会不知道吗?何必再打这官腔。”
这一声君离顿让韩君离心头一暖,只是这后头的话又叫他心冷。
那人果然还是了解他的,只是这份了解,却是意味着怀疑。
该高兴,还是失望呢?
韩君离心中苦笑。
既然江夕殇都这么说了,韩君离也自然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跟他绕圈子。
“此次华妃的事,你怀疑与我有关?”
江夕殇苦涩一笑,无奈答道,
“容得我不信吗?”
韩君离强掩下心中的凄伤之情,装作若无其是。
是啊,的确是容不得你不信。
从一开始就佯作落难书生的人是我。
到最后讲你迷晕盗去无霞剑谱的人也是我。
那夜你挣扎着起身,并不急与拦我,而是问我这三年的倾心相交到真心相慕,其中,有多少真心。肌肤相亲,温存缠绵间又有多少真情。
那时我答了什么?
好像只是冷冷一笑,神情自若的说,
什么都是假的,从头到尾,我都在骗你。
那最后望着我的眼神,痛苦,凄凉,绝望。
原就知道永远都是忘不了这一幕,只是却没想到到如今仍是历历在目,时而浮现在眼前,叫我无法逃避。
骗了你的人是我,伤了你的人是我,
可是,到如今,官场重逢,
默契的佯作与我从未有过交集的人是你。
见我独自赴肃亲王之约,不放心的在府外留守的人是你
不甘看到我被刘大人羞辱,暗自降职远调他的人是你。
江夕殇,我知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
只是,你,还会信我吗?
闭上双眼,韩君离平静的说道,
“那么,如果我说,这事与我无关,你可是相信?”
江夕殇凝神望着眼前的人,清秀的面容上那略带苦涩的神情一如往昔。
自初见他的时候便是觉得在他温润微笑的表情下是隐忍着的悲伤和苦涩,
为何而觉伤神?为何而觉凄凉?
那时他所说的身世理由固然是假的,那么这其中的真实,又是什么呢?
“信,我信。”
凝神望着韩君离,江夕殇脱口而出。
韩君离心头一颤,丝丝暖意染上心头,原本清冷的夜风也不觉寒冷。
该是高兴吗?他,还是信了我。
一想起之后要做的,韩君离心头的温度又不得不冷却下来。
唇角微扬,笑得隐约低浅,笑得不引人注意。
“夕殇,若是我说,这事也并非大哥所为,你信吗?”
直视着江夕殇的时候,韩君离脸上已无笑意,取而代之的竟是期盼和恳求。
江夕殇似是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韩君离自然是看在眼里,神情自若道,
“大哥终究是个男子,不可能得到什么名分,他要的,不过是荣华福贵而已,又何必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毒害华妃呢。”
韩君离自是知道这番话并无立足之地,但,他赌的,本就是江夕殇对他的信任。
江夕殇似已动容,原因并非那些话,而是韩君离现下强忍着苦痛的神情。
许久,江夕殇才松开紧闭的双唇,说道,
“好,若是我信,那又如何呢。”
该是庆幸还是悲哀,
韩君离已无暇思考。
“接华妃回府修养,然后,给大哥一次辩明的机会,由内阁的人彻底搜宫。”
江夕殇唇角微扬,幽幽说道,
“这样,就公平了?”
韩君离目光利锐,直视着他,
“我就不信,这事一出,江大人丝毫都没有动栽赃在大哥身上的念头。”
江夕殇心头一震,
是啊,就算是与韩熙无关,父亲也早已欲策划栽赃在他身上,以此除去这祸害。
微微闭上眼,江夕殇心中已有决定。
“好,我答应你。”
为何会答应?因为相信韩熙?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想,再相信一次韩君离,
那个让他爱,也让他恨的人。